小雪:2018年11月22日,农历2018年十月十五,星期四
徐谅进了门就埋怨,“薇薇,你住院也不告诉我们,若不是夏夏电话中听到不对,你真打算瞒个彻底?”
蔡薇的脸煞白,却笑得毫不在意,“又没什么大问题,干吗要弄得惊天动地?”
徐谅很不满蔡薇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的态度,但见她脸色差得出奇,忍住了继续教训的冲动,见她要倒水,赶紧挡住,“我们又不是没手,要你来伺候!”
蔡薇笑,“谁要伺候你?我给冬冬倒。冬冬,最近没见阿姨,有没有想我?”
冬冬乖巧地点头,“很想。”
蔡薇很开心,想要抱一抱冬冬,又怕染了病气给她,腰刚弯下又很快直了起来,“我这里有零食,夏夏你看看哪些能给冬冬吃。”
艾夏拽住了要去找零食的蔡薇,“回床上躺着去。”
徐谅帮腔,“就是,快去快去。”
蔡薇被两人推到床上,止不住操心,“夏夏,冬冬还没吃饭吧?你们也看过我了,带冬冬回去吧。”
艾夏道,“谅谅照顾冬冬,我去做饭,咱们一起吃,你好好休息。”
徐谅将冬冬牵了过来,“有夏夏在,你就别操心了。”
艾夏挽起袖子,洗了手,将她和徐谅带来的东西给冰箱放,拉开柜门,见里面空空如也,不由叹了口气,“薇薇,你胃疼到晕倒,一定得好好吃饭啊。”
徐谅闻声出来看了眼,很是不满。“薇薇,你做饭这么厉害,怎么冰箱什么都没有?”
蔡薇含糊地答了句,“最近忙。”
徐谅掏出手机在网上下单,“道理你懂,我不劝你。把冰箱给你填满,你不吃就只能等坏了扔。”
蔡薇阻止无效,只能随了她。
艾夏做好饭,徐谅看着蔡薇合计,“你家里有没有小桌板,我把饭拿过来,你在床上吃。”
蔡薇被逗笑了,“我又不是脚断了下不得床。”掀了被子要去帮艾夏端饭,被艾夏挡了回去,“去餐桌坐着。”
冬冬很喜欢蔡薇家中的毛绒玩具,很快吃完饭就又去跟小熊小兔子玩了。
蔡薇问起袁也,“袁老大这趟差出去挺久的。”
徐谅道,“我昨天给她打电话,她说基层可写的东西多,暂时还没打算回来呢。”
艾夏道,“袁老大状态很好,钟爱之事能调动人的兴奋点,我感觉她现在的状态与今年刚见时完全是两个人。”
蔡薇道,“我觉得你们俩状态也很好,看来工作都很顺利。”
徐谅道,“最近找我的客户不少,我打算精细化业务,慢慢向着自己想做的方向靠拢。夏夏也不错,咨询客户的满意度都挺高的。”
蔡薇笑了笑,“祝贺你们。”
艾夏见蔡薇的笑有些发苦,斟酌道,“薇薇,你最近工作很辛苦吗?身体最重要,如果可以的话,适当调节一下工作节奏。”
徐谅见蔡薇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口直心快地道,“要不干脆辞职,休息段时间养好身体再说。”
蔡薇的笑彻底变成了苦笑,“我没有后盾,不可以任性。”
徐谅道,“你有陈旭啊。”
艾夏见形势不对,有心找补,“薇薇一直很优秀,不需要依靠别人。”
蔡薇喝了口粥,既是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又似想要对人倾诉,“我倒愿意偶尔依靠别人,可惜,陈旭给不了我安全感。”
徐谅看了看艾夏,不知道如何接话,艾夏问了下去,“为什么?”
蔡薇道,“我觉得,我们对有些问题的看法不一致。”
艾夏道,“任何一对情侣都不可能完全一致,这很正常。”
蔡薇摇头,“两个独立的个体要长久相处,必然会有摩擦。这道理我懂。我只是觉得,对于一些原则性问题,两人的三观若难以调和,不仅会削弱信任感,也很影响感情。”
艾夏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陈旭又出差了?”
蔡薇点头。
艾夏道,“情侣间聚少离多确实会滋生问题,你不要过于担心,做好沟通,也许一些问题就荡然无存。”
蔡薇道,“我现在已经不愿与他深入沟通,估计他也一样。两个人一起装糊涂,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倒还和气。若是较起真来,只会又累又伤心。”
这话引起了徐谅的共鸣和伤感,她用自己的经历安慰蔡薇,“我和阿木之间,也有这个问题。”
蔡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和阿木,都是不被世俗束缚的人,怎么会与我跟陈旭一样?”
徐谅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难以融入人群,是因为讨厌世俗束缚。认识阿木,觉得找到了同类。可是,和他确定关系后才知道,他是真正的随性,而我,却有功利心。”
艾夏道,“功利是个中性词,没有功利的激励,人又为何要奋斗,要自强?”
徐谅摇了摇头,“即便功利是个中性词,在他看来,我也是太过俗气。他想要的,是精神高度契合的心灵伴侣,清静淡泊。而我,向往世俗的恋爱,也希望他能认真对待事业。前段时间,他说,与我在一起很累。现在,我与他联系,都不知该聊些是什么,就如薇薇刚讲的,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蔡薇眼圈有些红,“谅谅,你说咱们俩应该不差吧,为什么谈个恋爱这么没有安全感。”
徐谅搂了搂她,“我觉得你挺好。”
艾夏接了过去,“你们都很好。”
蔡薇看向一直镇定的艾夏,“夏夏,你是心理咨询师,能不能给我们咨询一下,为什么谈恋爱会这么累?”
艾夏摇头,“按照惯例,咨询师不能给朋友解答心理疑惑。”
徐谅问她,“夏夏,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是处变不惊的模样,你没有恋爱的需求吗?”
艾夏笑了,“我也是红尘俗人,怎么会没有需求?”
徐谅问,“可是方云岫找了你好几次,为什么你不愿见他?是觉得他不够好吗?”
艾夏摇头,“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蔡薇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也会没有安全感?”
艾夏看了眼冬冬,冬冬正在给毛绒玩具们一个个排队,玩得很是专注,“有段时间,我曾经觉得生活无望,却不得不负重前行。那时候,我特别盼望,有人能给我依靠,帮我分担。即便不能分担,每日与我闲话几句也是不错的。那种心境下,我同意了别人帮我牵线的提议。你们知道,别人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什么样的吗?”
徐谅和蔡薇齐齐摇头。
艾夏笑了笑,“一位三十多岁的离异男,带着一个顽劣的小男孩。第一次见面,就给我列好了婚后的条约。如何照顾他的孩子,一日三餐营养比例要怎么调配,期末成绩要达到什么排名,一周要上几节课外辅导,周末怎么安排亲子活动等等。他言之凿凿,一边对我大谈特谈孩子的科学教育方法,一边对儿子将蓝莓酱抹在我裙子上的举动视而不见。”
徐谅和蔡薇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奇葩?”“牵线人什么眼光?这都能介绍给你?”
相比她俩的激动,艾夏很平静,“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深刻认识到。原来自己在婚姻市场的价值只够与这样的人相配。”
徐谅道,“开什么玩笑,你人美心善,自律又勤快,怎么可能只堪与这种人相配!”
艾夏道,“那个时候,因为私事,我不能出来工作,却需要用钱。介绍人也是好心,觉得帮我找的人有稳定工作,收入在当地属于不错的。又有大学学历,事业上还有进一步上升的空间。我若不是因为这幅皮相,或许还够不上与他见面的资格。”
蔡薇和徐谅都以为,艾夏说的私事是指冬冬,默契地没有多问。只听艾夏接着道,“那次见面之后,我淡了找人分担的念想,却没完全断了奢望。后来,竟然真的遇到一个还不错的。人品、工作、相貌都不错,难得的是,能够体谅我的难处。我很感激他,全盘接受他单亲家庭的问题,依照他的意愿,尽量遵从他的母亲。没想到,后来他还是动摇了,与另一个人闪婚。”
艾夏喝了口水,接着讲道,“去年,他结束了婚姻,重新联系我。我来北京前,她的母亲甚至破天荒地踏入我的家门,表示出愿意接纳我的意愿。我曾经动摇过。却在来了北京后,改变了主意。”
蔡薇问道,“为什么?”
艾夏道,“来京一段时间后,中间人催促我回去。她是好心,告诉我,虽然对方离婚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这段婚姻损失什么,人品、工作、相貌依然都是上乘,也很年轻,我若不回去,很快就会被别人抢了先。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即便他离了婚,可我也有了新的劣势,依然属于高攀。一段在世人眼中不相配的婚姻,低就的那方,即使起初真心实意地愿意,也难免在天长日久的他人评述中觉得委屈。毕竟,人都是社会动物。而高攀的那方,想要维持这段婚姻,就得永远带有多多付出的自觉,永远担心对方会不会有一天终于在日夜积累的不满中爆发,永远不会有安全感。这类婚姻中的两人,不可能平等,也就不可能真正幸福。”
徐谅道,“夏夏,你不要这样觉得。你很好,是别人高攀你才对。”
蔡薇点头,“没错,你不要妄自菲薄。”
艾夏笑了,“我没有妄自菲薄,却也知道自己在世俗眼光中,并非良配。”见两人想要继续否定她的说法,艾夏摆了摆手,“你们不用安慰我,我只是客观评述,并不因此难过。我很庆幸,自己来北京的决定。原本是为了给冬冬看病,却重遇你们,也好像重新找回了自我。北京虽然节奏快,压力大,但是相对宽容,我和冬冬,会少很多另眼看待。周围也没有人觉得,我不结婚就是另类。”
徐谅道,“我也没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蔡薇道,“不结婚,会少很多烦恼。”
徐谅道,“你这个结婚预备营的人捣什么乱,我们才不要你,你要好好幸福。”
蔡薇欲言又止,只能苦笑一声。
艾夏道,“我讲这些,不是为了诉苦,只是用自己的经历供你们借鉴。我的看法是,安全感,是幸福的必备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