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2019年6月1日,农历2019年四月二十八,星期六
方云岫大清早接到徐谅的质问电话,“你还追不追夏夏了?”
方云岫虽然莫名其妙,却一点不耽误表态,“追,当然追!”
徐谅道,“追人你一点不上心,最近跑哪去了?”
方云岫解释,“最近在筹办分店,离你们那远,我才没过去,跟艾夏说过的。”
徐谅叹了口气,“夏夏这性子,什么事都怕耽误别人。”
方云岫紧张了,“出什么事了?”
徐谅道,“冬冬被接走了。”
方云岫很懵,“什么情况?”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给同事打手势表示有事要离开。
徐谅道,“冬冬不是艾夏的孩子。”
方云岫爆了,“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兄弟?”
徐谅骂道,“谁跟你是兄弟!”又解释,“艾夏不让我们说,怕对冬冬有不好影响。现在冬冬被接走了,我觉得可以告诉你了。总之你快来吧,夏夏昨晚应该一晚没睡。”
方云岫已经进到车里,车子却几番启动不了,他忍不住骂了句“操!”
徐谅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
方云岫放弃自己开车,边往能打到车的地方跑边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没留神。别挂电话,你得跟我说清楚啊。姐,你是我姐行不行?”
徐谅乐了,“看在你对夏夏痴心一片的份上,我跟你说说。”
方云岫赶紧道,“谢谢姐。”
徐谅道,“冬冬是被人贩子偷走的孩子,夏夏家所在的楼,住了很多她爸爸的同事,都是警察,人贩子路过那里,见到一堆警察慌了神,将孩子丢在绿化带里跑了。夏夏妈妈把孩子当成了小时候的夏夏,执意收养,加之福利院条件不好,艾夏就将冬冬带回了家。前不久福利院通知艾夏补录冬冬DNA,结果录完没多久亲生父母就找上门来,他们这几年一直在找女儿,很感谢夏夏将冬冬养得好。艾夏不舍,但冬冬的亲生父母更可怜,丢了孩子一家人病的病散的散,家不成家。夏夏陪着他们和冬冬熟悉了一周,家里老人一直催着要见孙女,赶着儿童节昨晚把冬冬接走了。”
方云岫和冬冬处的很好,乍闻这个消息,觉得突然又遗憾,声音不由得大起来,“这就接走了?我还没见冬冬呢。”
徐谅安慰道,“冬冬跟着夏夏好几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分开的,你等着吧,夏夏肯定要经常去看冬冬,到时你陪着去。”
方云岫还有很多疑问,徐谅却不愿再多讲,只道,“有些事还是夏夏自己跟你说的好。”
方云岫以最快速度赶到,袁也给他开了门,悄声道,“夏夏早上没吃东西,你好好陪陪她。”
徐谅将钥匙给他,“我和袁老大出门了,别辜负我俩特意创造的机会。这次你要是还拿不下,只能说你笨得无可救药。”
方云岫不敢打包票,又不愿被瞧低,装作完全没问题地道,“放心吧。”
他关了门,看见桌上有面包牛奶,知道应该是袁也和徐谅给艾夏留的早餐,摸了摸牛奶,不太热了,于是打开微波炉热好,找了托盘装好,过去敲门。
艾夏以为是袁也或徐谅喊她吃饭,隔着门道,“我不饿,待会吃,你们有事去忙吧。”
方云岫清了清嗓子,“是我。”他怕艾夏没听出来,又加了两个字,“阿岫。”
门开了,艾夏说,“我知道。”
方云岫第一次看到艾夏如此憔悴的模样,惊讶过后全是心疼,他把托盘举得高了些,“你吃点东西。”
艾夏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便明白袁也和徐谅避出去了,“你知道冬冬的事了?”
方云岫点头,“你别难过,想冬冬了就跟我说,我陪你去看。”
艾夏没休息也没吃东西,觉得有些晕,又不愿让方云岫担心,慢慢退到床边坐下,“袁老大和谅谅也这么跟我说,道理我都懂,就是得缓一缓。”
方云岫跟了进来,把托盘放下,“吃点东西吧。”
艾夏望着他,“冬冬得按时吸药,要不然哮喘会犯,你说,她的父母会记得吧?”
方云岫很肯定地道,“会记得的。”
艾夏的目光慢慢扫过空了很多东西的屋子,突然在书架底层发现了一瓶雪花片积木,“冬冬最喜欢这个,我怎么没给她带上?”她着急起身,想要去拿瓶子,本来就发晕的身子因为起得太急晃悠悠地倒向一边。
方云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艾夏的肩膀,但他接得太仓促,自己重心不稳,抱着艾夏一起跌坐在了地上,他很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艾夏抵着方云岫的胸膛,厚实的倚靠感让她的情绪终于爆发,“我什么都没有了。”艾夏的情绪,以往全压在心里,近三十年的岁月里,这是她第二次崩溃,上一次,是中学离家出走。
方云岫难受得不知如何才好,只觉得哪里都疼,他抱紧了艾夏,“你还有我。”
艾夏不知道听没听见,抓着方云岫的衣服哭得天昏地暗。
方云岫笨拙地安抚,摸她的头发,拍她的背,恨不得桩桩件件都替她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艾夏哭了很久,抽泣声慢慢小了下来,“我怎么就忘了呢?冬冬最喜欢雪花积木了。”
方云岫轻轻拍着她哄,“我们去看冬冬的时候带上好不好?把雪花积木带上,再买几个新玩具。夏天了,给冬冬买条裙子好不好?”
艾夏窝在方云岫怀里,哽咽着点头,“屋子好空,冬冬在的时候满满当当的。”
方云岫亲着艾夏的鬓角跟她商量,“你觉得屋子空了难受是不是?不住这了好吗?我带你去我那里,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来搬。”
艾夏用手抵着方云岫的胳膊把自己撑开了些,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方云岫不懂这突然的疏离感源于何处,猜测道,“你不想去吗?我那里有两间屋子,你选一间你喜欢的,我决不进去。”
他见艾夏不说话,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结婚,这样不好?那我们先去领证,领完就搬好不好?”
艾夏离他更远了些,“你还不了解我。”
方云岫心中的千言万语被艾夏一句话堵了回去,他心急之下顾不得莽撞,强力搂回艾夏,“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艾夏左耳被压在方云岫胸口的位置,一边是他有力又剧烈的心跳声,一边是他着急却委屈的辩白,“我们认识十二年了,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了解?”
方云岫见艾夏没有推开他,似乎找到了点门道,他紧紧地环住艾夏,不让她有挣脱的可能,“你觉得我不了解,可我有眼睛耳朵,会看会听。我不傻,我就觉得你好,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只好一辈子打光棍。”
他亲了亲艾夏的头顶,故意道,“以前有冬冬,你怕我以后对冬冬不好,拒绝我还说得过去。现在冬冬被接走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我?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只能当你真的瞧不上我,甚至讨厌我,一点都不喜欢我靠近。”他忍不住又亲了亲,“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吗?”
艾夏摇了摇头,她被闷在方云岫的胸膛,声音听起来嗡嗡的,“不是。”
方云岫耍赖似地抱着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说我就不放开你。”
艾夏在他的胸膛安静了一会,慢慢开口,“我告诉你,你不能离开我。”
方云岫笑了,“我巴不得不能离开你。”
艾夏牵了牵嘴角,从小时候开始讲起,她讲得很慢,讲得很细,含着与往事诀别的悲壮,一点点地带着方云岫回忆过往,述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孤独、失望与挣扎。
艾夏讲完时,方云岫的胸膛已经完全被她的眼泪打湿了,她觉得不舒服,动了动,想找个干燥的地方,却蹭到一片湿漉冰凉的触感。
她带着疑惑抬头,就见方云岫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艾夏已经停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抬起胳膊用袖子给方云岫擦眼泪,“你哭什么啊?”
方云岫怕打断艾夏讲述,一直将声音死死憋着,此刻一开口,又沙又哑,“我怎么这么蠢?你说我怎么这么蠢?我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他越说越恨,“我简直无可救药,只顾着自己委屈,为什么没有多关心你一点?也许多关心你一点就能发现。”
他眼眶通红,看着帮他擦泪的艾夏,忍不住痛哭出声,“我去了你家,却没好好听你说句话就走了。你那么难,我却走了?我干什么去了我?我都到楼底下了。”
他抓着艾夏的手打自己,“你打我,你打我让我好受点。”
艾夏跪坐着直起身来,抱住方云岫的头,不让他伤害自己,一个劲地重复,“不怪你,不怪你。”
方云岫抱着艾夏的腰,发誓发得咬牙切齿,“让我弥补,若补不回来,我就.....”
艾夏用嘴唇堵着了他的毒咒,趁着他被亲得呆愣的功夫,开口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