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秋雨……”
一叠连声急切地呼唤将他从梦魇中拉拽回来。
灯光昏黄中，秋雨蓦然睁开眼，被汗水浸湿的被角，透出丝丝冰冷的寒意。
“又做梦了？”
蓝凌将他扶起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脸担忧道。
“唔！”秋雨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他被这样的梦魇时时缠绕着，整整八年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来我得去普应寺替你求道符。”
秋雨苦笑道：“亲爱的妈妈，只是个梦而已。那些没有科学根据的鬼话您也信，去睡啦乖！”
他将母亲送出门，看着她下了楼才回转过身来，正对上了墙面画像中蒙娜丽莎的那双眼睛。
月光下，一丝神秘的微笑从她微扬的唇角慢溢出来，突然变成了那张时时在梦中困顿缠绕着他的——精致容颜。
秋雨后背上一阵发凉，倒吸了一口冷气退倚在门上。仔细地再看过去，却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再次睡着的秋雨，天蒙蒙亮时又被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你小子，马上给我滚过来！”话筒那头，声色俱厉，不容置疑。
一踏进大门，秋雨就发现整个局里像炸开了锅似的热闹。
“哎，你们听说了吗？周局昨儿淘了个宝贝回来。”一位中等个头，身穿卡其色衬衫，浑身透着股硬朗英武的年轻人，面带神秘之色说道。
“哦？快讲讲，什么宝贝？”
“一名研究生。”
“嘁！这年头，大学生满大街都是，有什么稀奇？”有人不置可否道。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小子可是大有来头的。”
见人越聚越多，卡其色衬衫更加来劲道：“据我刚得到的准确情报，这孩子的身份极其特殊，是一名标准的“警二代”。听说打小就天资聪颖智商过人。
14岁，连跳两级高中毕业，破格保送进了PPSUC本硕连读，接着又连跳两级攻读博士。主修过犯罪心理、刑事科学技术，还辅修过侦查等多门学科。在校期间就小露锋芒，曾经协助部里破过好几起大案要案，获得过多项奖励。
这不，他人还没毕业呢，各个厅局都争着抢着去要，没想到最后是被咱周局给一举拿下了。”
“真的假的？”
“这么厉害，那得多高大威猛啊？”
“是啊，这样的人才，省厅怎么会舍得放到咱们这儿来，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卡其色衬衫挠了下额头，努力解释道：“咝......按照政策，他本来是被分到了省厅。但是听说她的母亲拿出了一种不成功则成仁的气势，愿意放弃一切烈属待遇，坚决要求省厅将他暂时安排到清州市局来。
还说他因为长期处在一种高压环境下，导致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总是生病，需要先带回到自己身边来调养调养。省厅被她闹得没办法，本着珍惜人才的原则，这才答应暂时放人的。”
一名小女警忽然晃游过来插言道：“哎，我怎么好像听说，咱周局那宝贝女儿是他的小师妹，其实早就瞄上了他。这小哥儿，不会是周局有意挖回来栽培当女婿的吧？”
“真的啊？嘁！那保不齐就是一小白脸，肯定也厉害不到哪去。”
“不对，咱周局那宝贝闺女，眼可贼毒。他要是真没那两把刷子，人家能看上他？”
“嗯，也是。”
“瞎说，”卡其色衬衫迅速打断了各种猜测，努努嘴道：“我可听闻这角儿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本来早就悄秘密地申请到了去英国学习的机会，但是不知怎的被上面给晓得了一直压住不肯放。人家这招儿叫曲线救身，懂吗？”
“哇塞，那厉害了！”
“是哦是哦，这角儿，有机会可是一定要见识一下。”
四下里的议论纷纷一路不绝于耳直追着秋雨，等到他那张天怒人怨却布满阴云的脸出现在清州市公安局局长周剑一的面前时，他头上那顶棒球帽的帽沿已经被压到低得不能再低了。
上午八点四十分/市局局长办公室
“哟！谁胆儿这么肥？瞧这小帅脸，黑的跟锅似地。”
周剑一丝毫不介意秋雨将自己随意地一甩便瘫陷在沙发里的模样，反而歪了头俯身瞅着他的一张臭脸笑嘻嘻地问道。
秋雨摘下帽子和墨镜“啪嗒”一声丢到了茶几上，挥了挥修长的手臂冲着他气哼哼地点了点手指：“You！”
“呵呵呵！”周剑一闻言不怒，反而开心地仰面笑了起来。
“您还笑，外面的那些个议论您都没听到啊？搞得我走路都跟‘喵星人’一样得躲着，所以才跟您说我不想到清州来的嘛！”
周剑一挺了挺他宽阔的肩背，满脸严肃道：“那些个闲言碎语，理它干嘛?再说，不到清州，你还想到哪儿？”
“随便喽！”
秋雨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省厅不是挺好的，再说其它市局也不错啊!”他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下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
“嚯！这大清早的，您这办公室里还挺热闹的。”
“哦？”周剑一迅速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瞅着他：“说说看。”
秋雨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伸出了一根手指比划道：“在刚刚过去的40分钟里，这儿除了您我，先后还进来过两个人。一名身高1.71米左右，体重65公斤，鞋码250的青年男子，啊……是名警员。短发，穿卡其色衬衫，嗓门很高性格开朗，爱打听小道消息。”
一丝吃惊的表情，即刻呈现在周剑一那张凛然刚正的脸上，他扬起了两道浓浓的剑眉。
秋雨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另外一名是位优雅漂亮的女士，20多分钟前才刚刚离开这里。弹一手好钢琴，大学音乐系教授，喜欢读名著，最爱喝的葡萄酒是Syrah，擅长法国料理，还有……”
“什么？”
秋雨漂亮的嘴角掩饰不住地灿然一笑：“她最爱的，是自己那个又帅气又优秀的宝贝儿子——It’s me！”
周剑一被他逗得又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哎哎，您......您严肃点别笑了啊！我可是把家底儿都透露给您了，接下来就看您怎么表现了啊。”
秋雨挥了挥修长的手臂继续瘫陷进沙发里，忽然又坐了起来，转过身将下巴抵在沙发靠背上若有所思道：“嗳老周，你说……要不然我去开家私人侦探社得了呗？”
他满脸憧憬道：“啧！就像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的，那多风流潇洒、逍遥自在对吧，呵呵呵呵！”
周剑一顿时觉得满脑门子的血都要涌上来，但他强压着语重心长道：“臭小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人才有多不容易吗？”
“嘁！”
秋雨立马挥了挥手：“又不是我要去念什么PPSUC，是你们使出下三赖手段非要逼着我去的。”
“那我看你不是读得挺开心的嘛？辅修专业一个又一个的。”
“大叔，那是因为小爷我对新生事物总是充满着好奇，喜欢研究人类。再说，那谁也没规定你学了这个就非得干警察吧。”
“你……你……”
周大局长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
“反正，你到清州市局那是经过上级组织部门的慎重考虑才做出的决定，你父亲当年……”
周剑一突然止住了话语，沉默了稍许继而缓慢道：“我想......如果他还在……”
“我不想提他。”
秋雨突然别过脸去，望向窗外的天空。
周剑一叹了口气：“好吧，不管你愿不愿意，想想你的母亲。你现在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也是希望你能先回到清州来，这样大家多少都能有个照应，你总得留下来呆一段时间，好让我给她一个交代吧！”
不得不说，周剑一的这个脉门拿捏得恰到好处，因为他从秋雨那瞬间垂下的眼眸和微微地叹息声中，分明捕捉到了一丝无奈的情感以及那无奈背后的默许。
“好吧，那就先这样，”
他即刻拍了拍秋雨的肩：“我呢，给你安排了一名搭档。就你刚刚说的那个......爱打听小道消息的——他叫肖磊。
这小子虽然是个愣头青，却堪称是清州的‘活地图’和‘百科全书’。那大街小巷没他不知道的事儿不熟悉的地儿。警校科班毕业，身手敏捷擅长擒拿格斗。
清州的地理环境相对比较复杂你又不大熟悉，有他在，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一会儿我介绍给你认识。”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哦对了，”
周剑一又指了指四周：“你还没告诉我，刚刚这些都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秋雨半倚在桌边，抱起胳膊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想知道啊？”
周剑一笑眯眯地点点头。
“您这房间，都好几天都没打扫了吧？”
周剑一低头看了眼地板，随即呵呵地笑了笑。
还真是，他几天前去部里开会，接了秋雨之后又去了趟省厅，昨天晚上才同他一起回来的。
秋雨抚了抚桌面上的灰尘，假作嫌弃地抖了抖手哆嗦了一下身体。
“我刚进来的时候，这地板上除了局长大人您的，很明显的还留有其它两对鞋印。
一对高跟鞋走到了沙发前，沙发边表面有一个微小的压痕。茶几上放着一只纸杯，里面的茶还冒着热气却动都没动过。说明您请了那位女士坐下而这位好身材的优雅女士不喜欢喝您的茶或者赶时间来不及喝匆匆就走了。
男士的鞋印停在了您的办公桌前又原路绕了出去。您戒烟了，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却没有烟雾缭绕，说明那位男士非常了解并且畏惧您不敢在您的面前抽烟。
根据鞋码大小、压痕深度、来回进出的时间距离和您今天准备要交代的事情，符合标准的人只有一个，我刚刚在外面已经见过他了。”
“哇！”
秋雨一口气说完，仰面叹道：“现场的痕迹还真是多到凌乱无语啊！”
他又点点头道：“哎！您还别说，那个肖磊还真是个百事通，这么快就根据您跟他谈话的内容打探到了我的资料，嚇嚇，有点意思……”
“得得！”周剑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有点尴尬地小声问道：“那个......你就先告诉我，怎么就那么确定那位女士是你的妈妈呢？”
秋雨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仰起脸来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右手在空中虚虚抓了一把捏成拳，在周剑一的面前又缓缓打开，怼在他脸上轻轻一吹：“香气，我妈妈的，我最熟悉了。”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又贴近他耳畔小声说道：“告诉你哦，她只喝普洱和玫瑰花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