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来到打卡机前，打完考勤卡，苏韵走到更衣间，换上了工厂统一的蓝色工装。
苏韵现在在这家中型电子工厂，找到一份文员的工作。工薪待遇不高，只比流水线上的普通工人稍好一点。不过好歹生活有了保障，不用街头流浪、饿肚子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好高鹜远、心高手低，得先让自己稳定，才能考虑发展。
她的具体工作就是在工厂办公室处理文书事务。工作内容很杂，不但要接听电话，文件整理，书写报告，还负责打扫办公室卫生，给经理和厂长端茶递水。
办公室主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大家叫他杨总。大家至所以这么尊敬他，据说他是工厂老板的亲侄子。
大约是因为他跟老板的这种亲密关系，杨总在工厂里，为人就比较傲慢。他性格比较阴沉，不爱说话，不喜欢开玩笑。脸上总是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表情。
他跟人说话带着非常强烈的个人情绪，动不动就训斥别人。一般人都非常惧怕他，想方设法的回避他。
他唯独对苏韵不一样，跟苏韵说话非常温和。他在苏韵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简直判若两人。据说，人类是天使和魔鬼的合体，这在杨总身上表现特别突出。他对别人象魔鬼，对待苏韵象天使。
他很喜欢苏韵，但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到底是喜欢苏韵的美丽呢，还是喜欢苏韵的才华。
苏韵那天到工厂来应聘，就是杨总接待的。杨总只看了苏韵一眼，基本上没怎么考核苏韵，就直接录用她了。
苏韵正式工作以后，就跟杨总一个办公室上班。做为新人，苏韵有太多东西需要慢慢的熟悉，比如说，卫生间在哪里？食堂几点钟开饭，经理喜欢喝哪一种咖啡……。这些不可或缺的重要知识，都是杨总非常耐心的一一给苏韵指点。
做为新人，苏韵在工作中，难免经常犯错。每次犯错，苏韵都非常紧张，生怕挨主任的批评。因为她知道杨总对待工作相当的严厉，手下若有人犯错，一定会遭受痛斥。曾经有一个员工，因为用订书机装订文件的时候，没有把文件订牢，就被杨总狗血淋头痛骂了一个上午。那个员工被骂到大哭，最后还被开除出工厂。
但是很奇怪，苏韵每次犯错，杨总从不骂她，不但帮助她及时纠正错误，还十分大度的安慰她，没有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犯了几次错，就会熟练起来。
有一次，苏韵去厂长的办公室送文件，她一时分神，忘了敲门，直接推门就进，结果发现厂长正在电脑上偷看成人电影。这可把厂长气得暴跳如雷，不但指手跳脚把苏韵大骂一顿，还嚷嚷着要开除苏韵。
苏韵都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她打算去收拾行李，默默离开这里。谁知很意外，苏韵一直没有收到开除通知。她后来才知道，是杨总利用他和老板的关系，极力保住了苏韵。
所以，苏韵对杨总充满了感激之情，感谢杨总对她特别的关爱。她在杨总那儿简直感受到一种亲人般的温暖。她真心希望在杨总手下好好干，用良好的工作成绩回报杨总对她的格外器重。
苏韵在这里，最经常的工作内容，就是担负招聘工作，为工厂不停的招募工人。
苏韵所在的这种电子工厂，是一种流水线手工制造企业。工人坐在流水机械前，十几个小时，必须连续不停的作业，劳动强度非常大。然而工薪待遇并不高，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有时候，工厂一旦施行起“开流节源”，工人们还要面临糟糕的伙食、医疗、住宿等等实际烦恼。
所以工厂的职工很不稳定，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员工主动辞工，只希望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就算他们知道别的工厂情况其实差不多，他们还是想去试一试。
为此，工厂每天都得招募新的工人，招工竟然成了工厂的一项日常工作。
这项“日常工作”，就落在了苏韵这样的办公室文员身上。
今天的招聘工作，苏韵完成得非常出色，总共招聘到两百多人。
招聘工作是放在一个大房间里面进行，两百多人通过审核，填完表格后，全部坐在房间里，等着穿上工装正式上岗工作。
不过在穿上工作制服之前，他们首先必须佩戴工厂的“工作证”，“工作证”的发放，由人事主任杨总亲自执行。
一会儿，杨总把盖过工厂印章的所有新人“工作证”，带到了招聘房间，码放在桌子上面。
照例是对新员工的一番岗前训话，杨总滔滔不绝、哇啦哇拉的讲了一两个小时，大意就是叫新来的工人们要努力工作，树立起“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的主人翁意识。还说目前工厂处在困难时期，工作条件和待遇难免不尽人意，但是工厂一定会兴旺起来，到了遥远的那一天，工厂一定不会亏待大家。
训话完毕后，杨总开始发证。他拿起桌上的一张证件，照着证件念上一个人的名字，让这个人前来领取他的“工作证”。
那是一个年轻的乡下姑娘，她恭恭敬敬的走到桌子前，带着百分百的礼貌，微微弯曲上半身，伸出双手去接她的“工作证”。
杨总本该把“工作证”认真递到姑娘的手里，但是他没有。他几乎就没抬眼看面前的人，就把“工作证”随手一丢，丢到了地上，让姑娘到地上去捡。
姑娘只好默默的，弯起身子，到地上去，把证件捡了起来，小心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佩戴在自己胸前。
所有人都感觉出杨总这种行为中，包含的极不尊重别人的态度。但是居然没有人表示异议，大家都默不出声，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羞辱”行为。
杨总的动作越来越快，被念到名字的人还没来得及走到桌前，他就已经把证件扔到地上了。于是地上铺满了一大堆散乱的证件，人们纷纷蹲在地上扒拉着，翻找垃圾箱似的，翻找着自己的证件。
苏韵一开始就看不过去，也很不理解。她本来对杨总深怀敬意，此时她不得不对杨总提出意见：“杨总，这么做不好吧，让我来吧。”
杨总面无表情，轻声说：“你别管，没事的。一群一钱不值的下等人而已，用不着跟他们讲礼貌。”
“杨总，我反对你这么做，这对工厂形象也是严重的破坏。”苏韵说。
“什么，你反对我？你才上了几天班，你敢反对我？”杨总严肃的盯着她。
可能是受了苏韵的鼓励，终于有人发出抗议之声：“这个工厂太不尊重员工了，大家不要在这里干了，都走吧。”
一声鼓动，竟然一呼百应。顿时所有人都把捡起的工作证，再一次扔回到地上，然后一齐陆陆续续的走出房间，几分钟以后，两百人跑个精光，房间里变得空空荡荡。那些人一天班没上，就集体辞工走了。
这个严重事件导致工厂被迫停产两天，影响恶劣。最后工厂开会研究，这件事是因苏韵工作不力，不服从领导安排，苏韵要负主要责任。
苏韵因此被开除出厂。好不容易找份工作，就因为多了几句嘴，又把工作给丢了。
她回到赵书雪住处，赵书雪倒是安慰她：“没事没事，工作丢了再找。那本来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