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婷拒绝了,过了许久,她才回复短信:“不用了,不方便。”
陈若明打电话给黎洁,告诉她丁婷不愿意来,黎洁感叹说丁婷太固执了,就算爱情没有了,友谊还是要保留的,更何况他们三个人曾经说过友谊要天才地久。
梁佳邝提议晚上带陈若明、刘宇志、张奕辉和田中成他们几个人去江边的酒吧街见识见识。这是他们404宿舍在一次卧谈会上提出的共同夙愿。
沿着南粤最为壮阔的大江,在七彩霓虹灯下,是一家紧挨着一家的酒吧,这就是全市夜晚最热闹的酒吧街。
大家一起去过江边多趟,对那里灯红酒绿的酒吧充满了好奇。当然,酒吧是一个高消费的地方,他们都不敢随便进去。
当晚天一暗下来,他们就来到了江边的酒吧街。每家酒吧的门口停着各式各样的小汽车,高品质的低音炮时高时低,伴着时亮时暗的灯光变幻,衣着花花绿绿的小姐姐、小哥哥进进出出,晃得他们眼花缭乱。
在陈若明看来,除了梁佳圹外,他们出现在酒吧门前的模样,就是古代的小老百姓不小心被招进了富丽堂皇的皇宫,格格不入。
梁佳圹给每个人叫了一杯洋酒,他们第一次喝洋酒,觉得洋酒辛辣、呛喉咙,喝不习惯,最后改成喝他们最爱又便宜的啤酒。当然,在酒吧里,啤酒也一样不便宜。
当晚,每个人都特别兴奋,喝了不少啤酒,田中成和张奕辉还混了洋酒一起喝。
陈若明事后完全不记得酒吧内是怎样一番情景,他只记得在酒吧的舞台上,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比他们大一点的小姐姐,深情地唱了中森明菜的一首日语歌曲《忘记了》。
屏幕下显示的歌词大意是:
去年的夏天,期待已久。
跑出门去,买了新的泳衣。
蹦蹦跳跳的,眼中含笑。
那个暑假,有点想拿来炫耀。
……
和他之间的回忆,渐渐消失。
想要挥去啊!想要挥去。
即便买了新的泳衣。
想要忘记啊!想要忘记。
即便喜欢的款式早已改变。
……
我的梦中,仍充斥着不安。
……
不要忘记啊!不要忘记。
……
明天开始,我也仍是一直以来的我。
从酒吧出来后,酒量最好的刘宇志和田中成吐了,这是陈若明大学四年来第一次见到他们吐了。
大家都不愿意立刻回学校,他们趔趔趄趄,沿着熟悉的江边走走停停,张奕辉时不时带着大家高歌一曲。陈若明和梁佳圹实在走不动了,就趴在江岸的石头护栏上睡觉。
刘宇志把酒吐出来后,清醒了不少,嚷嚷着他还能喝,他没有醉,他只是因为伤心而已。田中成在一旁拉着他,防止他跑到马路上去。
不知道就这样天昏地暗地过了多久,大家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五个人站在江岸边,望着静谧的江面,吹着带有螃蟹气味的江风。陈若明想起了酒吧里那位小姐姐唱到深情时流下的泪珠,眼角泛起了泪光。
他想,青春,大概就将随着面前的江水、酒吧一起逝去。青春,再见了。丁婷,再见了。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陈若明选择了坐火车回家,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坐火车回家,但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他在月台上没有找到丁婷。整个火车站,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是多么的孤独。
火车在M市停站的时候,陈若明走下车来,凝望着远处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山峦,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空气带着香甜的清新,让他心旷神怡。
正如林徽因经过徐志摩的家乡时一样,虽然他从未走进M市,却已然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地方,如此亲切熟悉,看着看着就让人泪眼模糊。
他想起了有一次和丁婷逛书城的时候,丁婷见到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和《徐志摩散文经典全集》放在一起,就气不打一处地说:“徐志摩这个渣男,怎么可以把他的书跟林徽因放在一起呢?”
陈若明被她莫名其妙的小怒火惹得哭笑不得,“徐志摩认识林徽因的时候,确实是一个有妇之夫,但或许他真的爱林徽因,为了跟林徽因在一起,他选择跟他的原配离婚,在那个年代,已经非常难得了。”
“真的也不行,见异思迁,抛弃发妻,就是一个渣男。再说,这样的渣男怎么会有真爱呢?”丁婷愤愤不平道。
“有时候爱情身不由己。”
“哈哈,男人总会为自己的花心找各式各样的理由,陈若明,以后你也会这样吧?不知道书城安着什么心,把他们的书摆在了一起。”
“根据我们学的市场营销理论,这个叫做话题营销,把有冲突的两样东西放在一起销售,能够吸引顾客更多的关注,卖出更多的书。”
“想想还是太过份了,为了赚钱,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林徽因真是一个大才女,又美又有才华,徐志摩这个渣男怎么配得上她。你说是吧?”
“嗯,林徽因确实是一个传奇女子,但徐志摩也没有那么不堪,我看过他写的书,文采很好,也很有才华。我猜测,才子佳人惺惺相惜,林徽因应该也是爱徐志摩的。”
陈若明的话音一落,又把丁婷内心的小火焰点着了,“陈若明,你怎么处处维护那个渣男呢?林徽因怎么可能爱上那样的人呢?看来,你就是跟那个渣男一伙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陈若明啼笑皆非,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你是人间四月天》,说:“我看过林徽因的这本书,里面有两篇文章是写给徐志摩的。”
他翻到了第八十九页,页面上画着一幅由十二朵小花构成的图案,图案的右侧写着:谁爱这不息的变幻——散文。
他念道:“悼志摩。十一月十九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人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地,不可信地,残酷地,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针刺猛触到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恸的咽哽锁住每一个人的嗓子。”
丁婷一听,这文章不是明明白白说是朋友吗?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打断道:“这不就是写给一个朋友的文章吗?显然,林徽因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她怎么可能爱上那个渣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