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明淡然道:“后面还有一篇《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
他继续往后翻到第一百一十一页,念道:“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今天是你走脱这世界的四周年!朋友,我们这次拿什么来纪念你?前两次的用鲜花感伤地围上你的照片,抑住嗓子底下叹息和悲哽,朋友和朋友无聊地对望着,完成一种纪念的形式,俨然是愚蠢的失败。因为那时那种近于伤感,而又不够宗教庄严的举动,除却点明了你和我们中间的距离——生和死的间隔外,实在没有别的成效,几乎完全不能达到任何真实纪念的意义。”
丁婷插话反问道:“书中写了,她一直都把他当朋友,都是跟朋友一起纪念他。哪里看得出来,她对他有爱情呢?”
陈若明说:“你别着急,接下来一段有所不同。”
他接着念道:“去年今日我意外地由浙南路过你的家乡,在昏沉的夜色里我独立火车门外,凝望着那幽暗的站台,默默地回忆许多不相连续的过往残片,直到生和死间居然幻成一片模糊,人生和火车似的蜿蜒一串疑问在苍茫间奔驰。我想起你的诗: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过山,过水,过……如果那时候我的眼泪曾不自主地溢出睫外,我知道你定会原谅我的。你应当相信我不会向悲哀投降,什么时候我都相信倔犟地忠于生的,即使人生如你底下所说:就凭那精窄的两道,算是轨,驮着这份重,梦一般的累坠!”
念完,陈若明说:“回忆是对爱过的人最好的怀念。即便从没有去过对方的家乡,每每路过时也会觉得像自己的家乡一样亲切。毫无疑问,这就是一种爱的缱绻的情思。”
丁婷不服气地辩驳道:“不就是经过他家乡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已故老朋友而已嘛,怎么在你看来,就成了林徽因爱那个渣男的证据呢?”
陈若明少有的坚持道:“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为什么过了几年经过他的家乡而已,她会掉眼泪呢?说明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普通朋友的感情。”
丁婷夺过了《你是人间四月天》,指着书上的一行字,说:“书里只是写如果那时候我的眼泪曾不自主地溢出睫外,这只是一种假设,林徽因什么时候为了那个渣男哭了。总之,徐志摩是个渣男就是渣男,林徽因是绝对不会爱上他这样的人。”
因为觉得陈若明毫无道理地偏袒徐志摩,丁婷一整天闷闷不乐,不愿意跟他多说话,到第二天,才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陈若明站在火车门外,准备上车。
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周遭树木的落叶四处纷飞,有一片叶片飞过他的眼前,他伸手去抓,叶片却随风飘去,越飘越远,越飘越高。
丁婷,你记不记得电影里的阿甘抓住了那片羽毛,而我们没有抓住,被风吹跑了。他透过火车的玻璃窗,向这个不属于他的故乡挥手告别,泪眼模糊。
同样的时间里,丁婷坐长途大巴回到M市。
大年三十那一天,哥哥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里过年,全家人的焦点都落在了哥哥的女朋友身上。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其乐融融,以往习惯把好吃的菜夹到妹妹碗里的哥哥,这一次似乎无意中忽视了她,贴心照顾的对象换成了未来的嫂子。
忽然间,丁婷觉得自己将失去哥哥的爱,如同她不能再拥有陈若明的爱一样,一丝失落感油然而生,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吃完年夜饭后,家家户户开始争先放鞭炮和烟花,响声此起彼伏,彻夜不断。从小到大,往年这个时候,最开心的人就是丁婷,但今年她却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看烟花。
哥哥是一个敏感体贴细心的人,跟丁婷的性格完全不同,他察觉出了丁婷的小情绪。
他让女朋友陪着爸妈,自己回到房内,敲响了丁婷的房门。
丁婷打开门,问道:“哥,有什么事吗?怎么不去陪嫂子?”
哥哥关心道:“婷婷,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丁婷连忙解释道:“没什么,哥,我只是中午没有睡觉,觉得有点犯困,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再出去。”
哥哥笑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就算一整天没有睡觉,一放烟花炮竹,就马上精神起来,比谁都要精神。初一一早,就爬起床来,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到各家各户门口去捡没有点着的鞭炮。”
丁婷“嘿嘿”笑道:“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现在不是有嫂子吗?我老跟着你不好吧。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你怎么这么花心,有两个女朋友。”
哥哥哈哈大笑道:“婷婷,你真是太调皮了,口无遮拦,但我看你不是因为嫂子的事,你有什么小心事吧?”
丁婷一脸无辜,“哥,我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年纪大了,有点累,不想动。”
哥哥迟疑了一下,问道:“李振华出国后,还有没有跟你联系呢?”
哥哥本担心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丁婷会有过激反应,但丁婷却一脸淡然道:“哥,你知道了啊!他出国之前,我就跟他分手了,出国后不久有打过一两次电话来,我告诉他不要再打了,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嗯,既然他选择出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走吧,跟你未来的嫂子一起看烟花去,哥一点都不怕别人误会。”哥哥拉着丁婷往门外走。
刚走出门口的时候,一束烟花腾空而起,天空变得五彩斑斓,哥哥抬头看烟花,突然说:“婷婷,哥哥其实一直以为你会跟哥第一次去你学校,见到的那个男孩子在一起。”
哥哥的话让丁婷有些意外,也让她感到好奇,“为什么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