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霜重鼓寒声不起
上回说到，李秀凝和李善佶，本当手足情深，如今却在师奕如的房间中上演了一场智斗。李秀凝做梦也没想到，她的牺牲，得不到半点弟弟的感恩；她的建议，得不到半点弟弟的尊重；这令她痛苦万分。李善佶则是受够了做皇帝的苦，他只想痛痛快快地享受青春，实在不想再受别人管束，即便是亲姐姐也不行。如今，李善佶怀疑李秀凝和霍青有染，决定将霍青杀之而后快。李秀则凝急中生智，将话题转移到师奕如身上。就在此时，霍青敏锐发现，有一个刺客正潜水而来，已到房间窗下，而此时师奕如正要将窗户拉开，霍青忙朝她大喊了一声：“不要开窗，有刺客！”
霍青是习武之人，身强力壮、内功深厚、中气充沛，此番又是情急之下，一嗓子喊出来，不亚于虎啸雷鸣；
李秀凝、李善佶，离他较近，措手不及，双耳震得嗡嗡直响；
师奕如的手，都握住窗户把手了，吃了一惊，手一哆嗦，倒退两步，面色苍白，花容变色。
与此同时，一股巨力砸在窗上，木销禁不住冲击，咔嗒一声，当场折断，两扇木窗猛然而开，撞在两边墙壁上，发出轰然声响；
窗户一开，凉风面前的阻隔消失，立刻裹挟湖面上的浓重水气，肆无忌惮冲将进来，将秋夜寒意瞬间布满整个房间；
窗边两支红烛，怎当秋风犀利，被当即吹灭；
门边蜡烛距离较远，没有马上熄灭，但也被吹得灯火乱晃、明暗不定……
一个刺客，身着黑衣、手执弓弩，跳进房间，便要瞄准射击！
霍青一个箭步上前，先将李秀凝护到身后；
情势紧急，他来不及取下武器，见眼前桌上有一茶杯，一把抓过，朝刺客掷去！
那茶杯里本就有水，霍青抓起之时，茶水四溅，茶杯变得滑不沾手；
虽用力抛出，由于手指打滑，茶杯握得不稳，没能完全发上力气；
即便如此，力道仍是了得，呼的一声，茶杯直朝刺客而去……
刺客也是个高手，听得破空之声，反应不慢，举起左臂，迅速护住头部；
原来其左手手腕上，挂了一个小型铁圆盾，正好以此挡住茶杯。
茶杯、圆盾迎面相撞，陶瓷茶杯不敌圆盾坚硬，哗啦一声，当场撞得粉碎；
但霍青出手，何其之强，一时之间，茶水乱溅，瓷片乱飞，隔着蒙面布，仍将刺客的脸打得生疼……
刺客全身一震，止不住脚步，倒退出去，身体撞在窗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下，撞得他脑袋发蒙、胸口发闷、手腕剧痛难忍，低头一看，左腕上的钢铁圆盾，居然撞凹了一个浅坑；
他不禁大吃一惊，没料到房中，居然有如此厉害的硬手。
如此一来，略一耽搁，刺客的弩箭未及击发，想再瞄准，已然来不及了；
房门被撞开，数名侍卫冲进房间，将李善佶、李秀凝围在当中，护在身后，举起手弩，瞄准了刺客……
刺客心里明白：
单是刚才扔茶杯的家伙，已经够难对付了，更别说还有这么多侍卫，若硬拼，无异于送死；
可要逃跑的话，如此之多的手弩瞄准了他，眨眼之间，足以把他射成刺猬。
瞬息之间，刺客余光扫到了，旁边被吓蒙了的师奕如；
师奕如虽阅历丰富，但此等场合，也是头一次，吓得愣在一旁、瑟瑟发抖；
霍青身为近身侍卫，只管护住公主；
宫廷侍卫则要保护皇上，也无暇他顾；
于是，他们都把师奕如给忽视了。
刺客一把揪住师奕如，拖到身前，用手弩顶住师奕如脑袋：“别动，你们要是敢动，我就杀了她！”
“你别杀她，”李善佶急了，声音带了哭腔，“我求求你，千万别伤害她，你放了她吧。”
瞧这样子，若不是有侍卫拦着，他真能给刺客跪下。
见他如此，霍青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皇帝还是太嫩了，你要是这个样子，刺客就更不可能放她了。
他有心想救师奕如，但身为李秀凝的近身侍卫，首要任务是保护公主安全，没有李秀凝的命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出霍青所料，李善佶如此一说，适得其反，刺客马上明白了手中人质的分量，反而将师奕如抓得更紧了：
“想让我放了她，可以啊，先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扔到我这边来。”
刺客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地坚决执行，李善佶毫不犹豫地朝侍卫们下令：“把身上所有武器，都扔到他那边去，快！”
生怕刺客不高兴，他还特意加了“所有”二字。
众侍卫虽不情愿，但皇上下令，谁敢不从；
霍青稍稍犹豫了一下，身后李秀凝一戳他后背，也只好老老实实照做。
李善佶急切说道：“好了，你看，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他话没说完，李秀凝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不过，他能给你的，我们也能给你，甚至超过他百倍、千倍。”
李秀凝从霍青身后走出，指了指师奕如：“只要你放了这个女人，弃暗投明，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高官厚禄，任你挑选。”
此时，刺客手中仍握有弓弩，霍青担心其突然朝公主射击，迅速上前，欲再将公主挡在身后；
可李秀凝朝他一挥手，霍青见她如此示意，只好服从命令，全神贯注观察刺客，准备随时上前护住公主。
李秀凝语速适中、声音清澈：
“不过，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也可以告诉你：
你胆敢伤害这女人一根毫毛，我们会动用一切手段，把你查得一清二楚。
然后，让所有你在乎的人，在酷刑中，感受无间地狱的轮回，死亡会是他们最渴望而最不可得的东西！”
深夜凉风，从窗外呼啸而来，两扇木窗晃动着、摇摆着，窗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静谧之中、格外刺耳；
门边蜡烛，摇曳晃动，将每个人身形映照墙上，留下了一群时长时短、扭曲变形的黑色影子……
夜风寒重，沁入肌肤，凉意刺骨，可众人皆毫无感觉；
当李秀凝这番话说完之后，屋里温度仿佛降到了零度以下……
李秀凝的声音，轻柔俏丽，似黄莺出谷；
说出的话，却带着从地狱而来的阴冷寒气，令所有的人都止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霍青忍不住朝李秀凝看去，只见她面色平淡、双眸如水，周身笼罩着一股凛然杀气，令人胆寒。
李善佶吓坏了，生怕刺客被激怒，做出伤害师奕如的事情，忙说道：
“你别听她的，只要你放了……”
“你给我闭嘴。”李秀凝打断了小皇帝，厉声喝道。
李善佶见她面沉似水、声色俱厉，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扑面而来，为之所慑，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
喝止小皇帝，李秀凝再次盯上刺客的双眼，目光锋利如刀、直入人心：
“放了她，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否则……我既然说得出，就能做得到。”
李秀凝逼视之下，刺客初时尚能与之对视，没过一会儿，便败下阵来，避开眼神，心中怯意暗生；
他有心想放师奕如，又担心，一旦失去筹码，只怕必死无疑。
刺客犹豫片刻，遂朝李秀凝说道：“好，长公主，应该不是食言之人，我可以放了她，不过……”
话没说完，他不知从何处，突然掏出一个石灰包，使劲儿朝众人洒了过来，顿时房间里白灰翻滚、烟雾泛起……
众侍卫听刺客说“可以放了她”时，心中皆是一松；
本以为他接下来会提出条件，可没承想此人居然奸猾至此，借话语消除众人警惕性，然后又出手暗算。
此一下变故突兀之极，站位靠前的几名侍卫猝不及防，只觉眼前一花，被无数石灰粉钻进眼里；
眼睛是神经密集处，几名侍卫感觉双眼似万针齐刺、滚水浇身，纵然训练有素，也难当其痛，捂住眼睛、满地打滚、惨叫不止……
霍青实战经验丰富，向来坚信，只要敌人不死，危险就未曾过去，绝不能有丝毫松懈，对刺客的一举一动，皆小心观察，不敢有半点松懈；
当刺客取出石灰粉之时，他有心想出手阻止，怎奈所有武器皆被扔掉；
短促之间，他只得将李秀凝一把拉入怀中，用身体挡住其脸，使其躲过了石灰入眼之灾。
李秀凝见刺客言下有放人之意，心中将信将疑，她素知刺客选拔训练之道：
一般都是从孤儿中选取，再经过严酷残忍的训练，培养成绝对忠诚的杀手；
为完成任务，不惜生命，且一旦任务失败，必死无疑；
这种死士，怎么可能因为几句威逼利诱之词，就轻易放弃任务呢？
当刺客扔出石灰包时，李秀凝刚想躲避，可霍青身手比她快了太多，眼前一闪，已被他抱在怀中，将她的脸护了个严严实实。
李秀凝虽平易近人、不拘小节，但向来严以自律、守身如玉，尽管也和梁吉兄妹相称、耳鬓厮磨，但毕竟梁吉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即便有些肢体拥抱，也没有什么感觉。
可她对霍青本就颇有好感，却始终求而不得；
如今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不由得心神荡漾、全身酥软，便任由他抱着，也不挣扎，满面娇红、心神俱醉……
李善佶相对倒霉，他听到刺客说，要放师奕如，心中大喜，不由自主往前挪动脚步，只等刺客一放人，便要将佳人拉入怀中，好好抚慰；
可没承想，刚迈出一步，便觉得眼前白影乱飘，眼睛、嘴里都被石灰粉灌入。
万幸的是，李善佶距离刺客较远，大多数石灰粉，都被站位靠前的几名侍卫所挡，等到了他脸上时，石灰粉已经稀疏了不少；
可李善佶打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连个蚊子都咬不着他，此一来，感觉双眼刺痛、喉咙被堵、呼吸困难、恶心欲吐，顿时双手捂脸，吓得哇哇大叫……
幸好，为了预防有人从背后突袭，李善佶身后还站了两名侍卫，他俩距离较远、幸免于难，见皇上惊惶失措，忙将他扶出房间，欲带去厨房，找油为他洗眼漱口。
李善佶虽对师奕如感情深厚，怎奈此时双眼疼痛、难以见物，已是自顾不暇，只能听任侍卫摆布，先把石灰粉弄干净了再说。
就在他抬脚出门，被门槛绊了一下之时，只听得他姐姐李秀凝大声喊道：“别让刺客跑了，霍青，抓活的。”
李善佶呕吐了几下，大声喊道：“先救奕如，先救奕如……”
随后，他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声，又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似乎是师奕如的声音，心中一急，不知道她现在安全与否，遂停下脚步，有心想回去。
旁边搀扶李善佶的侍卫，忙将嘴凑到他耳边：“皇上，石灰粉要赶紧洗掉，迟了，眼睛会瞎的。”
此话一出，彻底夺走了李善佶的全部勇气，一边被侍卫继续扶着走，一边自我安慰：
说不定，师奕如已经被救了；说不定，我刚才是听错了。
女人尖叫起来，声音都差不多，说不定那不是师奕如的声音，而是我姐姐的声音呢。
李善佶现在只想赶紧去拯救自己的眼睛，至于姐姐和师奕如怎么办？
他已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房间里不还有其他侍卫吗，不是还有那个很厉害的霍青吗？
李善佶随两名侍卫匆匆而去，找油去洗眼睛，将一切都扔给了李秀凝公主和霍青。
刺客是否会被活捉？到底是谁派他来的？师奕如能否脱离险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章《人间何事堪惆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