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泽圆子。
对于这个女人,或许暂时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为了接近“真实”,有必要站在尽可能客观的角度上进行观察。
到今天为止,我从医生和护士,以及来调查情况的警察那儿取得不少有足够可信度的“知识”,对这些知识可总结如下:
芹泽圆子,二十九岁,旧姓阿古田。无兄弟姐妹,生于京都市。
双亲早亡。但由于父亲遗留下一大笔财产,生活和读书都不成问题。在当地NXX大学就读时期结识比她大两岁的芹泽峻,两人就此谈起恋爱。大学毕业的那年秋天,二十三岁,与芹泽峻结婚。
丈夫芹泽峻三十一岁,生于静冈县滨松市。京都KXX大学法学院毕业后进SXX人寿保险公司,被分配到大阪分公司工作,是属于大有前途的精英人才。与圆子结婚后,搬人大阪府高襯市的公寓大厦居住。双亲已逝,有一妹妹。
两人虽没有子女,但夫妻关系如胶似漆,生活十分美满。每逢休息日,两人总会出去游玩。
七月十九日是星期天,两人在两天前的周五晚上好像就开车外出了。目的地虽然不清楚,但应在若狭湾一带。在返回的路上,出了这起严重交通事故……
不言而喻,以上所说的都是“事实”。
但尽管如此,淤积在我心中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这是因为欠缺了把这些客观“知识”与我主观“记忆”连接起来的“真实感”。
而且还不仅如此。
在被浓雾笼罩的头脑之中,似乎还存在着某样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呢?或许就是前天日记中所记述的“预感”或“谜”一类的东西吧。它偶尔在心中蠢蠢欲动,似乎想告诉我一点什么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十月二十五日 星期天
今天有访客。
客人是一位即便站在像我这样女性立场来看也觉得惊艳的美女:长长的头发、水汪汪的眼睛、纤细而白皙的皮肤。她自称是芹泽峻的妹妹,名字叫美树,二十九岁,正好与我同年。
她四年前结婚,改姓为松山,目前住在神户。虽说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身材苗条、匀称,我见犹怜。
人院已有三个多月了,在这之前并非没有像她那样的访客。住在外科病房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听说也有不少人来看我。
但在那阵子,我的心极乱,不论是谁,来到我床前说了些什么,我一概过耳不入,脑子一片空白,毫无记忆。剩下的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许多陌生的脸孔在我面前晃动,嘴巴一张一合……此后,当我的心有几分稳定下来的时候,却突然没了访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后来听大河内医生说,由于我的精神还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从治疗上考虑,对探访开始做严格的限制。
所以即使是美树,听说已来过医院多次,但允许她进入病房不过两次而已,这一回是第三次见面了。
虽然三度见面,但前两次见面还是在外科病房的时候,正如前述,我压根想不起与她见面的情况了。对于被医生诊断为“失忆”的我来说,这位叫“松山美树”的女性是今天“初次见面”的对象,所以她的容貌和声音都不在我的记忆之中。
在淡黄色衬衫外面披一件潇洒的浅绿色外套的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我的样子,一边频频用手帕擦拭眼角,一边喃喃地说“可怜”。
接着她似乎比我还激动地大喊大叫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用手帕掩面哭泣起来。没有问题啦,不正在迅速康复吗?——反过来得由我好言安慰情绪失控的小姑了。
“错啦、错啦。”她一边抽泣,一边不知所以地说着。
“请冷静一点吧,美树。”
我难受地握住埋头饮泣的小姑的手。她的手冰凉。
“你都如此悲伤,那教我怎么办?”
“唉……”
美树喘息般地长长叹息,然后边摇头边说:“对不起,我明白。可是……”
微弱而嘶哑的声音。我紧紧握住她那轻轻发抖的手。
不久,美树总算恢复了平静。我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得到关于我自己——芹泽圆子的一些新资料。美树虽然不再哭泣,也与我说了许多话,但我觉得并无多大收获。
不过——她所说的其中一件事,引起我的极大关注。
“从今年春天开始,嫂嫂好像为哥哥的一些事而烦恼。我去找她玩时,只见她郁郁寡欢。嫂嫂说最近哥哥变了,很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我赶紧劝慰,说怎么会呢。但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十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昨天美树所说的话,一直让我心神不宁。已死的芹泽峻有外遇吗?
在外人看来非常美满的一对夫妻,结婚已经六年了,但膝下犹虚。丈夫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而且是一流企业的精英……或许,这世界上没有不风流的男人。
不过事到如今,令我内心不安的并非是丈夫有否风流韵事的问题,在我脑海中拂之不去的是我的对手——那位与丈夫相好的女人的影子。
所谓“女人的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峻的情妇”这一称呼,以及与其相连的印象,强烈地摇撼着我内心深处冬眠着的记忆。
为什么?
根据美树所言,当时我似乎已略觉到那女人的存在。不用说,不安和妒忌令我心有戚戚焉。正是为了挖掘这个记忆,才使我心神不宁。
不!不对。不能仅仅用妒忌做解释的某种东西——或许比妒忌更复杂、甚至与妒忌完全异质的东西潜藏在我的心灵深处。这东西或许是解明“真相”的重要线索。
十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脸上的绷带,几时才能拆掉呢?
今天,我下定决心向病房护士提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