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廉政风云

　　黄文利选择了回国投案。

　　出逃境外五个月，他过着半人半鬼的生活，被人抢劫，被人暴打，被人凌辱，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终于他认定，即便是身陷国内的囹圄，也比国外这种人鬼不分的日子强。最终，生存的理由战胜了自由的信念，他回国了。

　　北都市公安局接到外交部门的通报后，立即派警员到泰国押解黄文利回国。但是奇怪的是，黄文利回国后，案件并没有交给专案组审理，而是由市局直接接手侦办。就在这个时候，东升区公安局内部又流传着一条小道消息，说专案组有内鬼，并且职务不低，所以才改由市局直接侦办，看来东升区公安局要出大事了。

　　黄天波也听到了这则小道消息，他心中思索着，这个内鬼到底是谁呢？直到市公安局纪委书记亲自找他谈话，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坊间盛传的“内鬼”居然就是自己。

　　纪委书记把黄天波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秘书进来给他倒了杯茶，然后退出房间，并且轻轻地带上了房门。纪委书记道：“老黄，今天我代表组织找你谈话，希望你不要有思想包袱，配合组织把事情调查清楚。”

　　黄天波吃了一惊，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书记道：“是黄文利那个案子，他交代说，去年春节时候，他曾经给你送过两万块钱。另外，他还说看到还有人给你家送礼。”

　　黄天波道：“田书记，我敢以我的人格、我的党性担保，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

　　田书记笑了笑，道：“老黄，不要着急，你好好想想。据黄文利交代，他给你送了一张两万元的购物卡，是放在水果篮子里面的。这个人很狡猾，他有一个秘密账本，已经交给我们了。上面记得都是收卡人的姓名、金额和卡号等，上面也有你的名字。另外他还交代，他曾亲眼看到有人抱着大箱子往你家送东西。”见到黄天波脸上浮现出愤怒的阴云，田书记提醒到：“老黄，作为个人来说，我是绝对相信你的！这样吧，你回去想一想，最好问问家属，问题也可能出在家属身上。”

　　离开了市局机关，黄天波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让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回了家里。回到家，老婆正在追剧，听到丈夫回来，只是打了个招呼，你回来啦，眼睛仍没离开电视机。突然，电视画面没有了，老婆转头一看，黄天波手里拿着遥控器，脸色阴沉得如雾霾锁城。

　　老婆不解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黄天波盯着老婆的眼睛问：“去年的春节，你是不是收了黄文利的一张购物卡？”

　　老婆对黄文利这个名字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开门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前后不超过三句话，哪有机会收购物卡呢！”

　　黄天波听了觉得也有道理，语气这才有所缓和。他又问：“黄文利交代说，他把购物卡放在了果篮里面，这个你有印象吗？”

　　老婆道：“这个我没有印象，不过那个果篮我没有扔，现在应该还在咱们家楼下的储藏室里。”

　　说来也巧，局长家平时收到的水果不计其数，大多数果篮都落了一个扔进垃圾箱里的命运，而唯有黄文利送来的果篮，造型奇特，做工精致。老婆舍不得扔，就把它放到了储藏室的一个角落里，这也阴差阳错拯救了黄局长的前途。

　　夫妻俩来到了储藏室，果然找到了那个果篮，果篮里面还有一张贺卡，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黄天波抖了抖灰尘，然后饱含期望地打开了贺卡。不出所望，里面果真藏着一张购物卡。见到购物卡，夫妻俩顾不上身上的灰尘，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黄天波不敢耽搁时间，拿着购物卡，立刻来到了田书记办公室。后来经过市局纪委调查，黄天波的这张购物卡上面没有任何消费记录，而且这张卡已经过了有效期，这也完全佐证了黄天波的解释。至于黄文利举报的那个饭店老板，经过多方走访以及黄文利指认照片，最后确认这个人是黄天波的小舅子，也就是老婆的亲弟弟。

　　从差一点的违纪违规到公安系统的廉政楷模，两者之间只有一张购物卡的厚度。经过局纪委的认真调查，终于让黄天波洗刷了不白之冤。不久，北都市司法系统举办党员干部廉政座谈会，市局特意指派黄天波代表公安战线做廉政发言。黄天波准备了近2000字的发言稿，一连修改了好几遍，最后才满意地放进了公文包。

　　黄天波躺到了床上，正在和老婆聊着天，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黄天波如触电般，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常庄派出所副所长邓天翔，这小子在电话里竟然笑嘻嘻地与局长聊起了天：“黄局，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没有休息吧？”

　　黄天波注意到，邓天翔的声音并没这个时间段打电话应该具有的紧张，他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没好气地对邓天祥说道：“睡个屁呀，你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邓天翔道：“局长，我今天运气好，摸了一条大鱼。”

　　黄天波来了兴趣：“哦，什么样的大鱼？你说说看。”

　　于是邓天翔便把今天的案件简单的向黄天波做了汇报。听完了汇报，黄天波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邓天翔今天摸到的的确是一条“大鱼”，这是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一个由七人组成的犯罪团伙，先是在街头物色无家可归的智障人，以帮助介绍工作为由，带其到建筑工地干活。然后寻找机会，将智障人从高处推下，制造工伤事故的假象。最后，这伙人冒充智障人的家属，对甲方进行敲诈。根据邓天翔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犯罪团伙已经成功实施了三起犯罪案件，死亡两人，重伤一人。被敲诈的事主有三个人，得赃款共计110万元，而马国胜便是三个被敲诈者之一。

　　那天晚上，马国胜与姚红谈判无果，姚红突然变脸，她招呼来大龙二龙，把马国胜拖到医院的太平间旁，一顿拳打脚踢。期间，有巡夜保安前来制止，刘工长便解释说，女人的弟弟在这个“土豪劣绅”手下打工，不幸摔成了瘫子，而此人却不给赔偿金，所以家属气不过，就打了地主几下。刘工长所说的，也算是事实，保安再问马国胜，马国胜辩解道，那个伤者今天刚住院，医生说只是有可能瘫痪，还需要继续观察，所以现在不能给钱。如此辩解，更彰显“土豪劣绅”的贪婪与无情。保安也是个打工者，自然是同情本阶层的人，他只说了一句：有话好好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说完，便扬长而去。这话的潜台词是：狠狠打丫的！看他们以后还敢欺负我们这些打工仔！

　　保安走后，大龙二龙打得更狠了。马国胜本来也是一个脾气暴躁之人，也曾勇敢地拿起铁锹棍棒与开发商作战。但是那次战斗，自己在道义上是拥有正义性质的，所以反击起来也是没有顾虑的。而这一次，无论在实力上还是在道义上，自己都不占半点优势。到了这个份上，哀嚎和求饶变成了正确且唯一的选择。

　　看到马国胜认怂了，姚红喝令双龙止住手，又问：“公了还是私了？”

　　这个问题，刘工长刚才也曾问过。当时马国胜这边的筹码是傻二有可能不是瘫痪。而当轮到姚红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马国胜的筹码都被双龙打没了，他只能在“傻二已经瘫痪了”这个前提下作出选择。当事情没了“假如”这样的诱惑，事情就变得容易解决了。马国胜现在心理上已经认可了傻二已经瘫痪了这个说法，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做选择题。自己究竟是选择私了有利呢，还是选择公了有利呢？其实马国胜早就把这笔账算了个明明白白。如果傻二瘫痪了，公了＝医药费＋赔偿金＋罚款＋停业的损失，估计这些至少在80万元以上。

　　马国胜思索了一会儿，哭丧了脸道：“私了倒是可以，只是我没那么多钱。”

　　姚红道：“这人命关天的事儿，那你能出多少呢？”

　　马国盛道：“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搞装修，也确实没什么钱，我只能出50万。”

　　姚红偷偷看了刘工长一眼，刘工长轻轻点了一下头，姚红便道：“俺们农村人命贱，50万就50万吧。”

　　谈妥条件之后，刘工长和三角眼留下来“照顾”傻二，姚红带着大龙二龙“陪着”马国胜回北都取钱。拿到钱后，马国胜和姚红又签署了一份协议，双方约定乙方马国胜支付10万元医疗费和50万元赔偿金后，甲方傻二、姚红不再追究马国胜的责任，傻二以后的生死与马国胜没有任何关系。

　　遭遇了如此大的打击，马国胜对经营健康会馆没了信心，再加上流动资金捉襟见肘，他便想将健康会馆兑出去。这个想法刚对几个关系亲密的朋友透露了，就有人帮他搭线了东升区公安局局长黄天波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