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海所居住的那片小区名叫俞都花园。
由于是深夜,小区内大部分住户的灯光已经熄灭,大家沉入看似祥和平乐的睡梦当中。
早在从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出发前,逢慈通过资料信息,拨打张锦海的手机,号码传来对方已经关机了的讯息,因而卫星无法定位其所在的位置。
来到张锦海所住的十五楼,两人乘坐电梯,赶到了五零五号房间。为防止嫌犯穷凶极恶,逢慈从腰口拔出手枪,便躲藏在门轴的那侧墙边,并面冲同伴微微颔首,忆眼这才摁响了门铃。
但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忆眼又接连摁下数声,门后依然是一片死寂。
“看来,他多半没在自己的房间。”逢慈将手枪收回到了腰间。
然而,忆眼显得极不甘心:“那我们到隔壁去问问。”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逢慈掏出手机,屏幕显示为夜里的三点过:“都已经这么晚了!”
“你不去,我去!”
忆眼因救小助手心切,也不管是否深夜扰民,便跑到隔壁去敲门,一直连敲了七八下,这才姗姗有人来开门:“谁呀?”
隔壁住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女人打开了房门,眼见面前的两人,流露出疑惑之色,逢慈便连忙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
“是警察啊!”女人愈加面现疑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大姐,是这么一回事——”逢慈指了指隔壁的房门:“我想问您——住在您家隔壁的——是不是叫张锦海?”
“对啊!”女人点了点头:“张锦海是我儿子。”
“啊!”逢慈吃惊道:“你们没住在一起呀?”
女人耐心地解释:“原本,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但儿子长大了,我们觉得住在一起不方便,所以就隔成了两间套房,在那边开了个门。”
“啊!我明白了。”忆眼继续追问:“那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儿子是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女人迷迷瞪瞪地想了想,随而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啊!是昨天中午。”
“昨天中午?”忆眼快速追问:“您是说二十五号的中午?”这正是张锦海留下了那封表白信,与冰语约定见面时间之前的发生。
“应该是吧?”女人不确定地望了一下逢慈:“今天是多少号?”
逢慈连急忙掏出手机查看:“二十六号,现在是二十六号的凌晨三点半。”
“那就是昨天中午。”女人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是在昨天中午的什么时候?”忆眼继续之前的追问。
“昨天中午,大概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吧!”女人仔细地想了想:“当时,我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回来,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见我儿子提着一口大箱子,正在锁门,我就问他去哪儿,他跟我说到外地演出几天。”
忆眼连忙询问:“那他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我儿子不肯说,我也就没多问。况且,他们市曲艺团经常组织他们到外地演出,出国也是家常便饭,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怎么?”眼见两人满是失望,便用紧张的神情道:“他犯什么事了?”
“啊!没有!”逢慈亲切地回答:“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情况。”
岂料,忆眼却是插嘴道:“我能看看您儿子的房间吗?”
“这——”女人一脸为难的表情,但由于见忆眼拜托的手势,再加之顾及到警方的身份,逢慈也是一副纵容的沉默,便犹豫地从屋里拿来钥匙,打开了儿子的房门。
尽管房内一片漆黑,但忆眼还是看到了那只红色的沙发,眼见女人正要摁亮客厅门边的顶灯,则是被忆眼喝止:“等一下!”
就在女人和逢慈诧异的眼神中,忆眼走到了沙发边,动作竟是轻车熟路,他摁亮了位于扶手与墙体之间的落地灯,以沙发为中心点,镀上了一层暖光,光线便朝往外围潮水般地蔓延,仿佛扫上一层淡淡的水粉色泽,由此地面泛起了一圈波涟纹路的水光……
这就对了!眼前完全是自己在张锦海的记忆里所看到的情景,这表明他跟那个戴昙花耳坠的女人正是在此幽会。
显然,忆眼的此举惊得逢慈和张锦海的母亲目瞪口呆,因为忆眼的行为似乎表明他之前来过这个房间,所以对屋子里的陈设了如指掌。
“不好意思,打搅您休息了!”此时此刻,忆眼已经得到了他心目中所需要的答案。
“啊!”女人则是有些意外,指了指里内的房间,那应该是张锦海的卧室:“你们不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忆眼便带着逢慈离开了张锦海的家。
出于礼貌,张锦海的母亲将两人送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逢慈终于绷持不住,便急不可耐地追问:“哎!到底是怎么回事?”
忆眼却是答非所问:“我们去小区的监控中心看看。”
“我不是问这个。”逢慈提高嗓门道:“你怎么知道那沙发旁边有落地灯?”
“我看到了呀!”忆眼当然不能提及是从张锦海的记忆看到。
逢慈小声嘀咕:“我怎么没看到?”
忆眼开玩笑地回答:“您兄弟老眼昏花,当然不能跟我们年轻人比!”
“嘿!”逢慈炸毛道:“有你这么埋汰兄弟的吗?”
两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小区的监控中心,通过小区的智能监控系统,查找到了张锦海于前一天——即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二)的十三点一十八分左右,他拖着一口棕色的大箱子,离开小区大门,便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的实时监控画面。
“等等!”忆眼让保安定格在张锦海打开后车门,将那口大箱子放上后车座时的画面,并仔细研究嫌犯跟箱子之间的关系。
逢慈奇怪道:“怎么了?”
“你都没看出什么吗?”忆眼望向这位刑警队长。
“什么?”逢慈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忆眼的目光射出了一对敏锐的寒意:“这口箱子他轻轻一拎,就提上了那辆出租车,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啊!”逢慈拍手明白道:“你是说这口箱子是空的?”
“对!”忆眼点了点头:“所以——他跟他母亲说去外地表演——这根本就是一句谎话,多半——他就是用这口箱子绑架并且带走了冰语。”
逢慈颔首赞同:“这很有可能,我看那箱子也够大。”
“看来,他是做好了绑架小语之后的一切安排。”忆眼不解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只有抓到他本人才能知晓。”逢慈记录下定格画面中——那辆出租车的牌照:“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司机。”
凌晨五点左右,两人赶到俞城市出租汽车有限责任公司,连夜找到了那辆出租车司机,对方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据该男子声称,在六月二十五日的十四点半左右,他的确是将张锦海送到东湖路88号,但并不清楚客人去往哪里的原因。
由于,东湖路88号属于拆迁之地,因而附近并没有监控镜头,逢慈和忆眼也就无法了解张锦海到那儿具体都干了些什么。
线索到此为止,两人忙了一晚上,都已是筋疲力尽;特别是忆眼,因为担心小助手的安危,神情显得既焦急又憔悴。
“忆眼,我知道你心急,但着急也没用。”逢慈按了按对方的肩膀,但由于隔着衣服,忆眼感受不到这位刑警队长对自己大脑的冲击,只见他继续说道:“这也累了一晚上,我先送你回老街休息,然后回局里布置接下来的排查工作。”
忆眼已经累得虚脱,因而什么话也没说,则是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将脑袋抵在了车窗的玻璃上,居然流下了一行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泪水。
窗外下起雨来,雨水正附和着忆眼的此般心情,并滴滴答答地飘落在了玻璃上,仿佛打在忆眼的脸上,更是打在男子的心头。
这是忆眼首次意识到女孩于自己的生命如此重要,特别是两人这些日子一起相处的那一幕幕的记忆——正如同幻灯片般浮现在眼前,特别是冰语音容笑貌的模样,就算是那些发傻发痴的过往,现在回忆起来竟是那般可爱。
这已经不关乎忆眼与之产生前世今生的相通之感,也不关乎于仅仅是想寻找到自己的记忆那么简单,而是关乎一个情若手足的朋友彼此的牵挂和惦记。
在此之前,两人的生命原本相互平行各不相干,但从巧遇到彼此之间心灵上的融合,他对这个女孩已然产生了信赖之感,忆眼不免担心小助手的生命正在遭遇威胁,很快就会在他的生命里消逝,甚至是永远再也无法相见了。
逢慈将越野车停在了俞城客栈的门口,忆眼已经收起悲伤的情绪,而是蹙眉思考着案情本身,他是在梳理着自己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你还在想呢?”
“我在想——”忆眼沉声回答:“如果冰语被绑架,那这张锦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他为何选择在东湖路88号下手,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查了下资料——”逢慈语速简洁道:“那东湖路88号因为投资巨大,光是拆迁费就几十个亿,更不用说对其重新规划及建设的投入,所以该地块几经易手,最终在今年的春节后,被万和集团给拿了下来。”
“万和集团?”忆眼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北京的万和集团——贾万和的公司?”
“对!”逢慈微微颔首。
“这么巧?”忆眼面现沉思:“那冰语被绑架,该不会跟这个万和集团有什么瓜葛吧?”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逢慈摇了摇头:“万和集团这么大的地产公司,绑架我们小语干吗?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巧合,那边正在拆房子,一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二没有目击证人,绑匪自然就将小语约到那儿,方便其实施绑架。”
忆眼不认可对方的这个说法:“不对!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在的关联。”
“好了!你就别瞎猜了,这不是还没有新的证据吗?”逢慈保证道:“我回到局里,就安排高翔调查万和集团的情况。”
“那就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都是自家兄弟!”逢慈面露一脸忧愁的担心:“况且,小语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这心里面一点也不比你好过。好了,不多说了!我赶回局里安排任务去了。”
“好的!一路小心!”
忆眼走下了副驾驶室,眼见越野车调头离开,正要转身走入进客栈大堂,但肚子却是闹起了“咕噜噜”的空城计。
这忙活了一晚上,肚子也已经饿了,忆眼便叹了口气,收起担心的神色,来到了福福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