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玉香凋零

李瑞儿说罢，抱着庄晴放声大哭起来。众人忍着疼痛急忙围了过去。

只见庄晴气若游丝，面色灰暗，静静地躺在李瑞儿怀里。

庄光走到近前，轻轻摇了摇庄晴，道：“晴儿……晴儿你没事吧。”

庄晴慢慢睁开眼晴，微声说道：“父亲……女儿恐怕不能再陪伴你了……”

众人纷纷落泪。庄光难过地说道：“晴儿莫说丧气话，别睡觉。我们这就下山去。”

“父亲，就让我留在这里吧。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来涛哥哥。惊涛哥哥孤独在此，我不忍心啊。老天爷可怜我，终于肯送我去见惊涛哥哥了，女儿我其实是很高兴的。原谅女儿不孝，舍弃你先去，不能再照顾您……请父亲大人以后多加保重身体……”

庄光叹了口气，难过地说道：“这些年你忍着痛苦和悲伤，处处为我们考虑，是我们有愧于你啊。你切莫自责，为父答应你便是。”

“多谢父亲大人……”庄晴说罢，看着众人微笑着说道：“你们不要难过，我今日能实现夙愿，大家不应该替我高兴吗才是吗？”

众人流着眼泪，默默地看着庄晴。

庄晴有太多的话要说，却疼痛难忍，一时说不出来。

片刻后，庄晴看着迟昭平，道：“昭平妹妹……”

迟昭平急忙向前：“姐姐，我在这里。”

庄晴拉着迟昭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啊，你不要背负太多，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迟昭平忍不住眼泪直流，哽咽道：“多谢姐姐关心，我明白……”

“邓禹……”

“姐姐……”邓禹疾走两步，来到庄晴面前。

“你性格腼腆，不善言谈，喜欢默默承受，这并不好。你的苦涩我们都明白，但也要跟我们倾诉才是啊，最起码能轻松些……我们有时候不需要顾虑那么多。顾虑太多，反而会更伤人。人，就像树叶一般。同枝相生的树叶，相依为伴，一起摇曳，共听风雨，是莫大的机遇和缘分啊。然命途随风，长情易短，同枝相伴有时却是那么的脆弱不堪。随便一场风暴，便可将两片树叶轻易分离，此生再难相见。即便同时成为落叶，也很难同栖一地芳园，共葬一方净土。莫要委屈彼此，也莫要辜负等候。不要在风暴来临时，才思虑是否将心中话语倾诉一遍；更不要在风暴肆虐之后，方悔恨未来得及道一句来生再见。”

“姐姐……弟弟明白了。”邓禹已泣不成声。

“姐姐……”迟昭平紧紧握着庄晴的手，已泣不成声。

庄晴轻轻拍了拍迟昭平的手，道：“谢谢你们的陪伴，谢谢你们送我来这里……”说着说着，庄晴微笑着缓缓睡去。

未忘当初执手情，未忘当年华山白。

未忘郎情君子义，未忘云顶傲骨埋。

黄泉桥头君莫急，彼岸花开吾已来。

“姐姐啊！”李瑞儿抱着庄晴嚎啕大哭起来。

许久后，庄光哽咽道：“莫难过了，送晴儿去见惊涛吧。”

众人沉默许久后，沿着叶惊涛坟茔挖通了一个坑。

庄光看了看庄晴，又忍不住落泪，道：“大顺，邓禹，送你姐姐走吧。”说罢，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邓禹和张大顺愣愣地看着庄晴，若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唉！”强华说道：“别难过啦。今天是喜事，是你们姐姐出嫁的日子啊。”说罢，亦控制不住转过身去。

邓禹和张大顺又呆立许久后，终于移动脚步便将庄晴放入坟坑，并将莫邪剑也放了进去。

邓禹悲痛不已。庄晴自小便照顾邓禹，事事都顺着邓禹，让着邓禹，邓禹早已视力她如亲姐姐一般。邓禹调皮挨打，庄晴总是第一个护着他；邓禹嘴馋，庄晴拿着好吃的总是第一个给邓禹。……邓禹想着想着，忍不住伏地痛哭。

白逸仙看了看邓禹，走到庄光和强华身后，轻声说道：“晴儿要走了，你们过去看看吧。”

强华没有说话。庄光摆了摆手，道：“送她走吧，我不忍看。”

白逸仙叹了一口气，稍稍提高声音道：“好啦。都别难过啦。送晴儿走吧。”

无数热泪急急而下，伴着冰凉的黄土缓缓覆盖在庄晴身上……

庄光找到一块木头，用剑刻上“葉氏愛妻莊晴之墓”，端端正正放至叶惊涛墓碑旁。

庄光颤抖着抚着墓碑，轻声说道：“吾儿安走，勿挂念我等。”

众人纷纷过来作揖辞别。

礼毕后。白逸仙来到坟前步罡踏斗。

只听山顶轻微轰鸣一声，一道红蓝光从天而降，映入两座坟茔之中。

“放心好啦，我已布好法阵，没人再敢骚扰他们！走吧。”白逸仙说道：

众人依依不舍，又陪伴叶惊涛和庄晴许久后方离开九华山。

来到九华山下，迟昭平急忙召集医者对伤员进行医治，并派士兵通知绿林军和赤眉军返回。

简单包扎后，迟昭平带领众人来到南阳郡赤眉军营地。

半月之后，庄光和强华来到大营，朝众将领拱手行礼。

庄光说道：“我与师弟二人已心衰力竭，不能继续随诸位上路了。我二人已决定在白云观潜心问道，不再远行了。”

李瑞儿和龙安宁顿时难受万分，抱着两位老者不肯撒手。

李瑞儿哭着说道：“瑞儿不舍得两位伯伯走……”

“没事的，我们只是安心修养而已，走不远的。”强华强忍离别之苦，轻轻摸了摸龙安宁和李瑞儿的头发。

庄光说道：“聚散离别，人生难免，你们又何必难过呢。你们若得空过来看我们便是。”

徐宣说道：“两位尊者身体虚弱，若没人照顾，恐有不妥。还是休养些时日再做打算吧。且两位尊者在白云观无人保护，也不安全啊。若是引起歹人注意，岂不是我等的罪过？”

庄光呵呵一笑，道：“歹人若想害我，自会有万千方法，岂是逃避能躲得了的？你们勿劝，我俩心意已决！”

白逸仙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作揖，未发一言。庄光、强华急忙作揖回应。

 “以后这些这些后生就劳烦白尊者照看了。”庄光说道。

“放心好啦，老夫定不负嘱托！”白逸仙轻轻点头。

邓禹和张大顺走到庄光、强华面前，双双跪下。

庄光了看二人，道：“弘扬正道，拯救天下，你们须全力而为，不可懈怠！晴儿虽死于非命，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你们切不可因为仇恨而冲动妄为！”

“姐姐蒙难，我如何能不恨？怎能不为她复仇？”邓禹不肯答应。

“师傅，大顺也不敢苟同。”

“哎！你们只看到周亚夫杀害了晴儿，却不知其实是这无道的乱世害死了晴儿。平息这无道的世界，还世间一个太平，才是真正的复仇啊！”

邓禹、张大顺低头不语，仍不肯答应。

“你们应该知道惊涛死后，晴儿是最难过的。她为什么不急着找陈镜心报仇呢？还不是为了保全我们，更确切的说是保全我们心中的道吗？仇恨不能忘记，但你们要往远处看！不能被一时的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忘却了天下苍生！我祈求你们，求你们可怜可怜我这孤苦老人，听我的话好吗？即便我说的是错的，也请你们念及师徒情谊，听我一次吧！”

“徒儿明白了。”见庄光都如此说了，邓禹和张大顺只得答应。

强华说道：“我以前经常责骂你们，希望你们莫要见怪。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你们也莫再生气了。我们不在身边，你们以后行事要慎之又慎才行。”

邓禹和张大顺跪地磕头，道：“弟子明白了。”

庄光看了看徐宣、王凤、刘演、刘秀等义军将领，道：“天下英雄大多聚集于此，我刚好有一些话要对众首领讲。”

众将领急忙俯首作揖：“请尊者吩咐！”

“《易经·乾卦》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至强者为天，天自生而不灭，生生不息。天俯视人间，洞察一切黑白。你们要向天一样独立自强，明察事理。虽人不管如何努力，也不能不依靠别人而独自生存；不论你们如何英明，也不能洞察一切。但我亦希望你们不断学习，不断进取，亦希望你们广纳善言，结交良友，共成大事。《易经·坤卦》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至厚者为地，地宽厚无边，承载一切，包容一切，滋养一切。你们要向大地一般心胸宽广，承载万物。虽人不管怎样宽容，也不可能容忍一切；不论你们如何心系天下，也总会对一些事耿耿于怀。但我亦希望你们要知书明理，以天下苍生为重，亦希望你们宽容无私，以善为先，以德为重。莫忘了起义时的初心，做内心最想成为的那个自己。”

众将领致谢道：“多谢尊者教导！”

“我们告辞了！”庄光微笑点了点头，随即与强华走出营帐。

李瑞儿和龙安宁依依不舍，一直流泪拉着他们的衣角。

来到大营门口，庄光、强华向众人拱手道：“诸位留步吧！路途漫漫，自己的路终须自己走完。他日有缘，我们再见。”

众将领俯首作揖道别两位尊者。

李瑞儿和龙安宁泪流不止，亦深深作揖道：“两位伯伯慢走。”

庄光和强华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九华山一战后，各方势力均元气大伤，各自修整去了。

邓禹、张大顺和刘演兄弟留在舂陵养伤，绿林军、赤眉军各返营寨。陈镜心和法图明返回常安疗伤。韩信、周亚夫、英布返回醉魂谷，白起中途离开。天母亦受伤，返回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