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朔将婉妗带去了别屋内,穿过一个较短的回廊,这里竟像是一套暗藏在地下的雅舍,看来是早已筑好的。
“我…”婉妗有些支吾。
“道谢?”
男子坐在雕刻着印花的榆木桌边,邀婉妗坐下。
“其实你能进到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婉妗望着他。
度朔给她倒了一盏茶,“整个奉戌堂都被我的结界包裹,若有他人闯入我不会不知。而这地下建筑也是我找人替他建的,设了另一层屏障,只要他待在这里便不会发生异变。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妖物之力在体内作祟,竟徒手挖出了一条通上去的甬道。”
“他?他难不成就是外人口中的少东家?”婉妗回想起自己刚进来时,在假山后听见管事所提到的等不及的少东家。
“没错,是他,他叫季云禅。”
在婉妗疑惑的眼神下,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得道修仙之人大多无欲无求,追求精神超脱,只望有朝一日能与神齐名,做对得起天下的事。
奉戌堂原本是由几位修成人仙的道教弟子所创,季云禅也并不是他们中谁的孩子,而是山下一户名门的富家公子。拗不过一心想要修道的儿子,便花重金重新打造了奉戌堂,而坊间则口口相传季云禅是所谓的少东家。
但奉戌堂的修道太过平顺,让季云禅觉得自己依旧活在父辈和金钱的庇护下。最终他只身前往章莪山,在括苍大洞修行得道。
章莪山距壑山路途遥远,且路途跋涉,但季云禅生性执拗且毅力非凡,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便被狰和毕方鸟破例放了进去。
看来括苍大洞修道也讲究一个缘字,婉妗心想。
后来家父身体不适,季云禅便提前离开了章莪山。
在回去的路途中,他在海山脚下遇到了被妖怪缠身的伙计。那是被有心人利用,安排到海山寻找妖物脊骨的柴夫。
他救下了那个人。
而缠住柴夫的竟是一只身受重伤的刀劳鬼。这种妖在人间并不常见,即使是海山这样的妖界分水岭,也不怎么能看到刀劳鬼。
据记载,它只出现在临川郡,因那边风大雨大适宜它栖息。
刀劳鬼发出的嘶吼宛如风的呼啸,常常用身体里的剧毒攻击人。雄性则发作急促,不到半天便一命呜呼,而雌性便缓慢些,短则一天,长则半年。
季云禅遇上的便是一只雌的刀劳鬼。
那只刀劳鬼虽伤到他,但它命不久已,在经过短暂的交战后便倒地不起。
他救了它。
“等等,你是说刀劳鬼伤了他,但…”
“是的,季云禅救了它。不过刀劳鬼的剧毒并无解药,于是它便背着季云禅来找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助他彻底脱离身中剧毒的痛苦,只能想办法给他续命。”
“你做了何事?”婉妗听到这,已经不知不觉中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
“我用刀劳鬼的陨丹救活了季云禅。”
“你杀了它?!”
“不,是它自己。”
为了报恩,刀劳鬼知道就算自己活着也不过是具残破的身躯,倒不如用自己的脊骨救下真正需要活下来的季云禅。
可刀劳鬼毒性刚烈阴热,作为凡人之躯的季云禅并不能完全融合。
“所以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早就想了却自己的命,不过凡世间的纷纷扰扰都在拖拽他。毕竟没有参透真的道义,无论是家人的担忧还是刀劳鬼的报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折磨他必须活下去。”
婉妗心里咯噔,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咽下了最后一口热茶。但此刻她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那几箱子蛟龙尸骨,刚想要询问,便被度朔温柔的笑意堵在了嗓子眼里。
“我知道你是谁。”
“你说什么?”
“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