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梦想破灭

　　无奈，赵国庆只好把杨军拉回了常庄，接着又把老婆杨华喊了过来，让她帮助杨军准备申请资料。把活安排出去了，他就驾着车一溜烟儿跑了。

　　杨华望着他的背影，骂道：“这个死胖子，整天都是稀里糊涂的，这点小事都搞不明白，还搭上我。”

　　她随手翻了翻资料清单，皱着眉道：“怎么还要经营场地水电费缴费凭证呢？还是一年内的，真够麻烦。”

　　杨军道：“刚才在残联的时候我姐夫也问了，她们说是为了保证申请材料的真实性。有不少残疾人利用国家的优惠政策，注册空壳公司骗取国家的政策性贷款和房屋补助，所以他们才想出了如此下策......”

　　杨华听了很有感慨：“是啊，国家的好政策都被一些坏人钻了空子，总是想不劳而获，简直跟蛀虫一样。我上午去验车，检测单位说尾气不合格。我在检车场门口找了一个车虫，他问我要了300块钱，然后开着我的车又进了检车线，没10分钟就出来了。嘿，你猜怎么着？这一次居然合格了！”

　　杨军心里有事，他不愿听姐姐的唠叨，于是催促道：“您这哪跟哪呢，跟我的事一点儿也不搭边！快点吧，看看我们该怎么办，明天还得交资料呢。”

　　“还能怎么办？那肯定还得我去办啊！这些凭证都要打印出来，我先去自来水公司，再去电力公司，这一下午的时间又搭进去了。唉，真不该放你姐夫走。”杨华说完，拿上杨军的房屋产权证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杨华不放心赵国庆，又向公司请了假，亲自带着杨军去了残联。

　　何老师正在电脑前打字，见到二人，一时没想起是谁。杨军又重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何老师这才用指头敲了敲脑门，道：“哦哦，想起来了，你是杨军，这两天来办事的人太多了，都弄混了。对了，昨天带你来的是你姐夫吧？他今天怎么没来？”她对昨天一起来的那个矮胖中年人印象非常深，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杨军道：“我姐夫今天有事没有来，这是我姐姐。”说完，又拉了拉姐姐的胳膊。

　　何老师还真没有把这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与那个矮胖司机往一家人身上想，她朝着杨华笑着点点头，但是并没有让座的意思。

　　杨华问：“何老师，我们资料都准备好了，您先看看吧。”

　　何老师道：“你们先把资料放这吧，我现在马上就要去开个会。”

　　杨军心里有些失望，这笔无息贷款将是久旱后的甘霖，是自己能否东山再起的保证。心里着急，也就表现在脸上，他皱着眉头道：“那什么时间能有消息呢？”

　　何老师把杨军的资料用档案袋装起来，在封面写了“杨军”两个字，然后把档案袋放在了一堆文件的上面。最后，她对姐弟俩道：“你们先回去等消息，三个工作日内给你们答复。我这会儿还要开个会，就不留你们了。”

　　走出了残联大楼，杨军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比我姐夫厉害，马到就能成功，等着吧，回家我姐夫肯定要笑话你。”

　　杨华道：“这是国家的钱，如果审查不严被你骗到手了怎么办？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能下来也就不错了。何老师这是初审，后面的程序还麻烦着呢，你得有思想准备。”

　　杨军突然问：“今天是星期几啊？”

　　杨华道：“星期二啊，怎么啦？”

　　杨军道：“太好了，幸亏不是星期三。何老师说三个工作日内给答复，这就是说周五之前肯定有结果了。”

　　回到家里，徐晓慧把杨军拉到北屋卧室，美滋滋道：“刚才宋姐给我打了30万元钱，其中一半是宋姐的，另一半是刘志成的。”

　　杨军问：“你给他们打借条了吗？”

　　徐晓慧象征性地“白”了一眼杨军，道：“打借条？怎么打啊，用盲板啊？这不跟没打一样嘛！”

　　杨军挠了挠头，也发起愁来：“老刘和宋姐把这么一大笔款子交给我们，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但是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总得有点态度吧。对了，我有个主意，咱们给他打一个数字化借条吧。”

　　“什么叫做数字化借条呢？我可知道以后中国要出现数字化货币。”徐晓慧很好奇，她实在搞不明白什么叫做“数字化借条”，于是连忙追问。

　　杨军解释道：“嘿，这个多简单呢！你打开手机相机，我口头打个借条，你给录下来，这就叫做数字化借条。”

　　原来如此，徐晓慧被杨军的创意逗乐了。她拿出手机，对准了杨军按下了录像键。杨军则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本人杨军，今天，我收到了刘志成先生借给我的15万元人民币，我郑重承诺，此款我将在一年内还清，同时参照银行贷款利率支付刘志成先生利息。本视频与纸质借条具有同等法律效力，特此证明。借款人杨军，2015年8月3日。”

　　夫妻二人听了一遍回放，觉得不错，又录了一份给宋玉梅的视频，然后分别发送给了二人。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地蠕动着，杨军手机24小时不敢离手，他数着秒表终于熬到了第四天。将近中午11点，他的手机终于响了，里面传来的是何老师的声音：“杨军，你好，我通知你一下，你的两项申请都没有通过初审。”

　　杨军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坐在了地上。他控制住情绪，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何老师，我的申请哪里有问题呢？”

　　何老师解释道：“你申请的无息贷款，申请的主体是‘君惠按摩店’，这属于个体工商户，原则上不给予贷款。政策扶植的对象是残疾人创办的企业，例如创办有限责任公司。至于你们申请中提到的健康会馆，这只是你个人的计划，不能作为申请的理由。你首先要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取得企业法人营业执照，另外还必须要经营时间满一年之后才能提出申请。第二是关于你的房租补贴申请，你申请的主体仍然是‘君惠按摩店’，但是你提交的资料显示这个房子是你本人购买的商品房。另外这个按摩店已经停止营业，这个也不在政策资助的范围内。所以很遗憾，你这两项申请都没有通过。不过我发表一下个人意见，你这个健康会馆的项目很不错，相信前途一片光明，小伙子，我看好你。你想办法把这个项目落实了，明年我再帮助你申请贷款和租赁补贴。”

　　放下电话，杨军已经是满头大汗。这时候，桌子上的电风扇慢慢转过身来，它裂开了大嘴，故意嘲笑杨军的异想天开。一阵阵凉风嗖嗖地扑面袭来。杨军感觉到冷，一种来自骨髓里的冷，人又好像掉进了三九寒天的冰窟窿里，他想爬出来，却混身绵软，无能为力。

　　杨军病了。他不停的咳嗽，而且发烧，曾经一度高烧到38.8度。宋玉梅带他去了一趟医院，抽了一大管的血，做了一大堆化验，花了一大堆银子，最后，医生在病历本上写到：病毒性感冒。接着又给他开了五天的输液吊瓶。

　　徐晓慧知道杨军病倒的根本原因，一个满载着理想的热气球，蓄积能量，蓄势待发，突然，热气球变成了肥皂泡，理想成了幻想。这种情况下，再硬的铁也会生锈，再坚强的汉子也会倒下。

　　徐晓慧也开始失眠了，而且她还发现自己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了。第一次买房子的时候，她觉得这一辈子的梦想都实现了。新君惠按摩店开业之后，生意一帆风顺，两年来财源滚滚，她很满足当前的生活。虽然经常发生一些意外事件，但是瑕不掩瑜，这种生活就是她追求的幸福，而且已经攥在手里了。

    然而不久之前地区办事处开展的拆违工作，让她的幸福变成了过眼烟云，一下子又把她和杨军打回了原点。她没有贪欲，一点点小成就就可以满足，但是残酷的现实却不让她的这点满足能够继续下去。贷款批不下来，自己和杨军的梦想变成了肥皂泡。

　　她又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情况，从上个月开始，她和杨军就基本没有收入了，而每个月近8000元的房贷却要一分不少交给银行。唉，没想到生活还可以如此艰难，漫漫人生路，谁在主沉浮？徐晓慧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徐晓慧把头转向了杨军，杨军正在酣睡中，均匀的鼾声从他的鼻子里流出。她捏手捏脚地下了床，又轻轻地关上了卧室门。她来到厅里，开始抚摸每一面墙，每一扇窗，每一面门。接着又来到卫生间，来到厨房，来到阳台，每一块瓷砖，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她的指印和泪水。最后，她又回到客厅里，头倚在墙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突然，一只大手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是杨军。杨军担心地问道：“晓慧，怎么不睡觉？你这是怎么了？”

　　徐晓慧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转身扑进杨军的怀里，边抽泣边道：“军子，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杨军没有说话，他紧紧拥住妻子，两行热泪慢慢地从眼角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