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

　　君惠健康会馆开业时间定在2015年9月9日。现在开业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但有两件事让老板杨军放心不下，一是刘志成迟迟未归，而他人又一直联系不上；另一个就是美发店的承包者始终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

　　开业准备工作繁琐而又紧张，宋玉梅成了店里最忙碌的人。好在随着开业日期的来临，记事本上的待办事项已经降到了个位数了。

       这天，宋玉梅给每个按摩师做的展示板也到货了，展示板上面有按摩师的照片、姓名、个人简历以及所擅长的领域等，这是准备挂到接待大厅的墙壁上的。会馆一楼大厅东侧的一堵墙设计成了宣传企业风采的宣传墙。宋玉梅拿着刘志成的展板有些举棋不定，她问杨军，刘志成的展板该怎么处理。杨军说，刘志成肯定会回来的，他可是咱们店里的元老，你把他的展板挂在第一名的位置上。

　　宣传墙的北侧是一间用玻璃幕墙隔断成的大房间，这就是健康会馆的美发店。美发店属于店中店，杨军知道自己是外行，所以受马国胜启发，他就打算请一个成熟的团队来承包美发店。宋玉梅在各个平台上发布了一些招聘广告，虽然来了几名应聘者，但是杨军并不满意。这些应聘者都是优秀的美发师，但却不是店长的合适人选，他们普遍缺少管理店面的能力和经验。杨军的态度很明确，美发店店长位置很关键，宁缺勿滥，绝不能凑合。

　　杨军又让宋玉梅在58同城上发布了一则招聘美发店店长的广告，这次很快就见了效果，一位姓马的女子打来了电话。她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一个南方知名美发连锁店的店长，因为老板涉嫌非法集资，被公安部门羁押，而他旗下的美发门店因为缺乏流动资金而纷纷倒闭。不得已她就北上北都，想到这里寻找新的工作。同时她还告诉宋玉梅，凭着自己在美发圈的人脉，可以马上就组建一支团队。

　　双方谈得很愉快，宋玉梅便让她前来面试。杨军听后也很高兴，说如果没有大的问题就把她留下来，让她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毕竟现在时间不等人了。

　　女店长很快就来面试了。看到她的第一眼，宋玉梅就觉得非常亲切，这女子长得和自己太像了，个子差不多，面貌也相近，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只是自己皮肤比对方略黑一点。宋玉梅让女店长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问到：“请问马小姐是哪里人呢？”

　　女店长用带着广东腔的普通话回答道：“我是甘肃平凉人。”怕宋玉梅误会，又补充道：“我离开老家去广东打工，已经快有20年的时间了，老家话几乎都不会说了。”

　　宋玉梅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假思索脱口说道：“你是马娟！”说完，不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刘志成。

　　“啊，你怎么知道？”马娟大吃一惊，随着宋玉梅的目光也看向墙上。墙上，刘志成正用一双幽怨的眼睛望着自己。

　　此时，刘志成正坐在平凉市看守所的大铺上，他的旁边坐着监室里面的“头板”，也就是牢头。半个月前他刚进来的时候，按惯例，他是要吃一顿“杀威拳”的，这是任何进来的犯罪嫌疑人都免不了的程序。每个新人入监的时候，都要规规矩矩地站在头板二板面前，向他们如实汇报自己犯事被抓的原因，随后其他同牢的犯罪嫌疑人在头板的授意之下，对新人拳打脚踢，目的是给新人立威。

　　刘志成对这个看守所再熟悉不过了，二十年前，他就在这里待了大半年的时间，也睡了将近200天的头板，对这些规矩太熟悉了。

　　这次他进来之后，并没有像其他新人一样，老老实实地向头板和二板请安，而是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靠近尿桶旁边的铺位上，倒头就睡。刘志成这个动作把监房里的所有人都镇住了。新人睡最差的铺位，这是规矩，这说明此人至少是二进宫。知道规矩的人却不把头板放在眼里，这说明他有不害怕的理由。

       头板善于见风使舵，他猜想刘志成肯定是个狠角色，于是把刘志成请到自己的旁边睡觉。再一聊天儿，乖乖，这家伙身上竟然背负两条人命和一条猪命，怪不得这么蛮横。

　　由于看守所里关押的都是未判刑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员不需要劳动，所以除了被提审，聊天就成了大家打发时光的主要模式。

　　头板问刘志成：“成哥，刚才来提审你的是公安的还是检察的？”

　　刘志成道：“还是公安预审，我这案子怕是转不到检察院那边了。”

　　头板一听来了兴趣：“是啊，是啊，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两道眉毛如同两条虫子在额头上舞动着：“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你咬住牙，保管什么罪名都不会按到你的头上。现在公检法看重的就是证据，没有证据，谁说的话都是白搭。”

　　刘志成重重地拍了一下身旁的大腿，感激道：“兄弟，这里我就不谢你了，出去后咱哥俩好好喝一顿。”刘志成非常感激这个头板。如果自己能够平安地走出看守所大门，那他就是自己的恩人了。

      刘志成入监后，和头板聊得很投机，头板了解了整个案情后，告诉刘志成，你必须翻供，否则很可能被判刑。

　　刘志成永远忘不了案发时窗外那双惊恐的眼睛，当时，他抡起手机狠狠地朝着那双眼睛砸去，没有听到玻璃的稀里哗啦声，但那双眼睛却突然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了。

　　刘志成家在五楼，当时楼下还有一些乘凉的邻居。突然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天而降，“啪哒”一声摔在地面，把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

　　刘志成听到楼下的叫喊声后也飞快地跑到楼下，只见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体不停地抽动着，脑袋旁边的地面上白的红的粘稠物覆盖了一地。围观群众立即拨打了110和120电话，在120救护车到来之前，男子便逐渐停止了抽搐。

　　警察来到后，勘察完现场就把刘志成和金巧带回了派出所。在第一次做笔录时，刘志成便一五一十把案发经过全盘说出。警察一听，吓，死者坠楼和他有着因果关系！于是刘志成便被立刻送进了看守所。

　　头板是看守所的常客，多次被公安机关打击。久病成良医，再加上在监狱里面学了不少法律知识，他给刘志成出了个主意：“成哥，你虽然用手机砸他，但是手机被窗帘挡住了，窗玻璃也没碎，这就没留下任何证据。所以你不能承认有这个动作，要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失足摔下去的。”

　　刘志成按照头板的主意改了口供。由于死者在当地有着不可言喻的职业，家属也不愿意将这个丑闻扩大化，所以也不再追究刘志成的刑事责任。

　　在看守所待了一个月后，刘志成被释放了。出来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和金巧离婚。处理好一切善后之事，他便背上背包，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2015年9月9日，君惠健康会馆开业了。在健康会馆的大门前，铺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直接通到人行道上。大门两侧摆满了十几个花篮，一条条彩幅从二楼一直垂到地面，上面都写着“热烈祝贺君惠健康会馆开业大吉”等内容。

　　门里门外，宾客络绎不绝。杨军今天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服，带了一条红色领带，显得格外帅气。他偷偷地把宋玉梅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宋姐，今天来的大约有多少人呢？都有谁呀？”

　　宋玉梅把目光落到人群中，边数边道：“宾客和顾客太多了，我都数不过来了。我看到了刘娜，还有马老板马国胜，哦，还有李奶奶。董倩也来了，正和晓慧在说笑呢！谁呀？你说老朱啊？没看到他，他好像没来......”

　　两人正说着，穿着一身职业装的马娟走了过来，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对杨军道：“杨总，刚才快递小哥送来了一束鲜花，上面收货人写的是您。”

　　杨军边接鲜花边问：“是谁送的？”

　　马娟回答道：“贺卡上写着‘祝开业大吉’，落款是王梓萌。”

　　“啊！怎么是她？”杨军和宋玉梅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马娟见到二人的表情，知道里面的故事必定复杂，自己不宜知道，于是想悄悄转身离去。然而刚转过身，却如触电般怔住了，面前站着一个身背双肩包的男子。他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写满了沧桑，但是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从未有过的热烈。这张脸，马娟不知在展板前偷偷看过多少次，此刻，她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大成～”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亲切的召唤，这是萦绕在自己心田二十多年的天籁之声，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刘志成怔住了，他的嘴立刻变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足足过了半分多钟，他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他的嘴角慢慢裂向两边，一股久违的笑容又重现在脸上.....

　　宋玉梅把头扭向窗外，一股酸楚涌向了心头。她忽然觉得，把马娟留下来或许是自己犯的最大一个错误。

　　第一部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