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扬宣四个多月，二三楼我从未上去过，只感觉很神秘，听说工作车间是无尘室，开着空调，员工穿的像宇航员似的无尘服，工作轻松，人人羡慕。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跟刘光明来到三楼这个神秘的地方，果然跟一楼大不一样，地绿绿的，泛着光，墙灰白色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听说中间是泡沫，能隔热，顶部装着中央空调，用特殊材料吊的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出风口，曝光组和办公室在无尘室内，我要工作的地方就是三楼办公室。

拉开三楼办公室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里面几个红肩章的人正在围着几个桌子开会，刘光明朝他们点点头。门边有一张桌子，一个从小伙子座位上站起来，刘光明跟他交接待一番，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就走了。

办公室散了会，见了我嘀咕一声“哟，来个了新人！”各忙各的去了。

交接工作的小郝先跟我说了一下工厂情况：生产部由四制程组成，按楼层来分，三楼属制造一部，一楼属制造二部，二楼属制造三部，捞边喷锡成型成检统一属制造四部，每个部门由一位课长负责。我们现在办公室课长是王文胜。

我的工作内容是：每天到各制程收集报废单，再去生管办公室要一份WIP在制品分布表，跟据这两份单每周一做份周报，保证星期一能交到办公室，再由办公室文员打印下发各制制。每个月还要作一个月报，对比前后两月各制程报废情况。每个月与生管对账核查，还有就是生产部办公室交待下来的工作，这是主要的。

还有就是对无尘室外来人员作一个登记，隔一段时期要清洁工洗一下无尘服，保持无尘服的干净、整洁。监督一下员工有没有尊守无尘室规定，离职员工收回无尘服和柜门钥匙，新进员工的发放无尘服钥匙。

小郝给一份周报和月报我作参考，问：“还有什么疑问？”

我说：“能不能你做一个星期我在旁边看，这样我上手快。”

“不行了，我下午就得走，”他笑了：“我找了一份事，明天就得去报到，我只有这一上午的时间，不清楚赶紧问！其实没什么难的，我都有样版放这你作参考了。”

“你是会者不难啊！”我说。以前从没弄过这个，这会儿都不知该怎么问。他交待着柜子里一项项账目报表。

曝光组要进工作间，就得从办公室门进去，然后去更衣室，换好衣服通过隔离门才能进去。

更衣室紧领办公室，小郝邻我进更衣室，把最上层贵宾柜依次打开，每个柜里放着整齐的两套白色细线条的无尘服，每套配有帽子、口罩、衣服、鞋子、手套。关好后把钥匙交到我手上。然后领我还三楼各处转转，带我熟悉环境，收集各制程报废单。

出了办公室的门，经过一条长长的涌道，涌道有观察窗有厚厚的玻璃隔着，通过观察窗可以察看无尘室内曝光组干膜组的生产情况。

涌道尽头有一扇门，打开门，显影组就在眼前，显影组在无尘室后面，是没有空调也不用穿无尘服的。

过了显影组来到修一，修一没有门，只有几十条长长的用厚胶片吊着的门帘，掀开门帘，里面几乎都是女孩，只有门边一个登记报废板填单的是男员人。沿墙摆着很多张桌子，桌子上有很多格子，放着线路版（PCB），格子上方有横出来的一个木板，上方固定着两根日光灯。可以两根都亮也可以亮一根，方便检板。

我想看看和我一同进厂陈明英在哪儿，没发现，略感惆怅。

小郝收完三楼报废单，带我去其它制程，将总厂生部各制程走马灯似的转了个遍。我想不到一块PCB要经过这么多流程，听他说有些设备一台都要个几百上千万。我暗暗咤舌，我得要多大的实力才能开得起来。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小郝走了，我座到桌子前，褪却了上午的兴奋，冷静下来，才感到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其间住同寝室曝光组鄢洪涛，卢延平见我竟调到三楼，惊奇的询问，我也心不在焉的答复几句。

“怎么统计？”我打开小郝留来的报表，看不懂，在空调室急出一身汗，这些数据是怎么得来的，花了一个下午，仍看不出半点头绪，我很痛苦：“知秋，你竟是这样的无能，有个机会摆在面前，你却不会，你这样的人只有做普工的命，还是滚回电镀一次铜提你的挂角。这里不属于你。”

我不甘心，当天没有下班，熬了一个通宵，把小郝留下的各种报表和原始表单按他说的重新统计一遍，不得要领，数据跟他的对不上。忙了一上午，仍是不懂，我欲哭无泪，中午在清洁房小睡一小时，下午继续，还是一无所获。

这只是周报，月报和其它统计那不更加要命。“算了，别折腾了，你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再怎么弄都是白搭，就是想弄明白也不是这几天就能行的，还有四天就出要周报，厂里可不会等你。到时弄不出来影响生产可不是玩的。”

我发了一阵呆，我有负他们的期望，留着也没意思，辞工得了。我摊开纸，怀着复杂的心情写好了辞工书。准备第二天交给李主任，让他赶紧找一个人来顶替这个职位，别影响生产。

“就这样吗？”我问自己。

“就这样吧！”我回答自己。

我感到很无奈，甚至有几分绝望。

这个职位只有白班，没有夜班，但又跟生产部办公室作息时间不一样，是跟制程白班走。每天早上8点到晚上9点，一个月也是休息一天。

下午吃饭时间，出了车间，走出厂门，穿过马路，来到三厂饭堂。看着排队和就餐的人们，竟有些羡慕，明天我就和这里告别，轻轻的来，灰溜溜的走，挥挥手，带走的只是失望和遗憾。

吃过饭，我像在一次铜一样，座在马路边的石梗上，傍晚的阳光过云层照射大地，晒在人身上依旧很热。我看着满天的晚霞，有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伤。

进了空调室，再次座到桌子前，冷静下来,我再一次审视自己,如果这一走,就算撤底否定自己,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我暗自摇摇头，不，还没到最后，我还没尽全力，怎能轻言放弃，我眼中冒出两点星火，不弄懂绝不下班。

我找出辞工书，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再次投入到计算中……。

晚上吃夜宵，在陆续去三厂饭堂的人群中，有一个男孩在女员工宿舍楼下徘徊，个子不高不低，没注意什么样子。有曝光组员工看见，惊奇的说：“熊佑军，你不是上白班吗，怎么没睡觉，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那男孩笑笑，没有说话。

接近零晨6点的时候，终于弄懂了小郝的报表，看着自己计算结果，一个数据与他相同，两个……，我欣喜若狂，当所有数据与他相同时，我长嘘一口气，终于可以放松了。至于绘制图表，这些细枝末节对于我来说，不在话下，我从小就爱画画，根本不是个事。

白班上班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听说你两个晚上都在这里，没下班？”一个戴红肩章的圆脸女孩一进门就问我。

我揉揉发红的眼睛：“是啊，没搞懂睡不着。”

“你真拼，慢慢来嘛，哪有这么快上手的！”她看了我两眼。

“周一就得交报表，不弄清楚不行啊！”

“不错呀！”她点点头。

每天例行早会，课长和组长在办公室开，开完后各回各岗们再由组长和员工开产前会，这天办公室开早会时，有人反应组长熊佑军没有来上班。课长王文胜问什么原因，有没有请假。

有人说：“他昨天约生技课一个女孩，女孩没下来，他在女员工宿舍等了一个晚上，夜班好多人都看到了他。”

大家笑了，有称赞的有取笑的，追女孩追到这份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来也应请假啊，没请假单算旷工。”王文胜说。

圆脸女孩笑了：“你这算成全了熊佑军，他要让那女孩知道为她等了一个晚上还为他旷工，那女的不感动才怪。”

“王金，如果有人这样追你，你会不会感动。”一男组长笑问。

“感动归感动，跟喜欢还是两回事，不喜欢的话，等三个晚上都没用。”一女孩答道。

“不见得，”男组长表示不相信。

“荣绍民，那你等她一个晚上试试嘛”有人起哄。

大家笑了。

下班回到宿舍，尽管很累，但心情是愉悦的。

鄢洪涛，卢光平围过来：“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在这个厂有背景，不然怎么会去统计那个岗位。”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我。

报废单一式三份，品管、生管、生产部各一份，我的周报交上去，与品管，生管统计结果相同，制一课课长王文胜跟我说：“徐经理、李主任比较满意，说你字迹工整，绘图漂亮、数据准确。”特别是听说我曾为弄明白这些数据连续两晚没下班时，徐经理连说知秋不错，知秋不错。

我嘴上谦虚着心下却也十分高兴。暗下决心，要做得更好，让他们觉得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