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胜得着实惊险,也确实打得漂亮。大辽本是胜券在握,既强攻不下,便想将宋军困死在城里。没料到杨家军用一招围魏救赵,请君入瓮,竟反败为胜,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元气大伤。短期内绝无力量再次犯边,两国百姓又得以修养生息,安享太平日子。
杨家七郎八虎立下赫赫战功,大殿之上皆受封赏,杨家八妹也就此成名,朝野皆知。太宗许是太高兴了,竟当朝夸赞:我大宋边关有杨将军父子,可保无忧。
满朝文武皆附和太宗,不住夸赞杨家一门虎将,驱除外虏,保边关太平,为大宋立下赫赫战功,可谓功不可没。杨将军面上虽笑脸应承,实则心中不安得紧,尤其当他对上潘丞相怒黑的面色,径自在心中暗暗叹气:杨家这一次风头实在太盛,不该啊!
满朝文武真心与假意,潘丞相隐忍的妒火和恨意,还有杨将军满眼忧虑,流年都尽数看在眼里,不觉冰冷彻骨。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杨家风头太盛,战功太过,确实不该。可这岂是杨家能控制的,虚名利禄从不是杨家所求,杨家求的是百姓免于战火,安享太平啊!
流年抬头对上杨将军双眼,父女二人眼中的忧虑竟一般无二,杨将军心中着实惊了一惊。
寇准待下朝后,才走上前来与杨将军和众兄弟寒暄。他瞧着延儿不禁会心一笑,同延儿作揖:“延儿立下如此大功,兄长当该祝贺你才是。”
“寇大哥客气,延儿不敢当。”
“单枪匹马回京搬兵,又力斩大辽名将耶律沙,你当得起。只可惜我乃一介书生,什么都不能做,唉!”
“噗嗤。”流年掩嘴浅笑,“寇大哥胸中自有战场,那一支笔便可抵千军万马,又缘何如此叹气,这可不是我素日认识的寇大哥。”
流年寥寥两句话便宽了寇准心,寇准大笑不止:“你我当真是知己,以大哥看,八妹心中的沟壑也不逊于男儿汉呢。”
流年撅嘴道:“怎得寇大哥也来取笑八妹了?”
“唉,八妹怎可这么想,我可半分取笑你的心思都没有,哈哈。”寇准上下打量着流年,她闪着光华的眸子,世事洞察的智慧。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敲在他心间,拂也拂不去。多日来的浓浓思念,还有日夜的担心焦灼,当真折磨的他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他万般皆不求,只求她能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一切便好。
延儿看寇准的眉梢眼角满是骄傲之情,看流年的眸子里闪着光华却又极力克制。他对寇准的钦佩和感激之情越发浓重。寇准是真正的谦谦君子,胸怀宽广,人品刚直,正如八妹所说,他定会位列宰辅,前途无量。
寇准前一刻还在笑,后一秒又立时满面忧愁:“你怎可只带二百人去闯虎穴,当真是虎口求生,危险至极。这次确是你运气好,不可再有下次。”
流年见寇准神情严肃,眉头紧皱,心中微微撕痛,他当真从未放下过她,也确是她对不起他!
“累得寇大哥挂念,是八妹的不是。大哥放宽心,八妹若无完全把握,又怎敢随意涉险。”
寇准重重叹下口气:“你啊,当真是我认识的杨八妹,丝毫不差。”说罢看向延儿,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不觉笑了。
寇准似又想起了什么,嗫嚅道:“你们……你们可是要成亲了?”
延儿同流年对视一眼,向寇准作揖:“我和八妹定下在七月初九成亲,到时延儿定当亲自将喜帖送到大哥府上。”
“延儿放心,大哥定当备好厚礼去府中喝喜酒。”
寇准强挤出的苦涩笑容,流年看着甚是揪心,愧疚更甚,想宽慰他又不知如何开口,伶牙俐齿的江流年第一次语无伦次:“寇大哥……我。”
寇准咽下心中的万千滋味,打断了流年的话:“不知八妹和延儿成亲以后,可还会来草庐找大哥喝酒?”
“寇大哥说哪里的话,自是当然。”
“如此便说好了。”
三人一道出了皇宫才各自回府。众人凯旋而归,天波府上下可谓一团喜气。兄弟几人刚一进府便让嫂嫂们各自领走,流年看着嫂嫂脸上的笑颜不禁动容。边关清苦,风餐露宿,重责在肩,吃不好睡不踏实,还是家里好。
晚饭,嫂嫂们布下满满一桌子菜,她们自己也不吃,只顾着给兄弟几人夹菜。五郎瞧着他们恩爱模样,心中竟生出些向往,不觉看呆了。
七郎淡淡说道:“五哥若是羡慕,娶了钰霜姐便是,光看我们做什么?”
流年和延儿见此情景是如何也隐忍不住,大笑不止,延儿是第一次不顾规矩,笑得前仰后合。
哥哥娶媳妇竟要妹妹替他表白不说,如今在父母面前也是如此呆愣模样,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流年打定主意,便也毫不犹豫又补上一刀。
“五哥对女孩子若是有四哥一分的胆子,和钰霜姐也不至于绕这么大弯子。如今你二人既互相倾心,五哥还要继续装傻下去吗?”
七郎和流年二人一唱一和,听得众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齐刷刷目光投向五郎。
杨夫人是何等睿智之人,听七郎和流年的话便也明白了七八分,脸上立时覆满笑意。看来,她这杯儿媳妇茶是喝定了,钰霜她当真是满意得紧,这些日子也是折腾够了,可算有一件喜事让她开颜。
杨夫人温慈的目光落在五郎脸上,追问:“你可有话同娘亲说?”
五郎对上杨夫人的眼,如同悬立在峭壁之上,头皮麻到没了知觉,他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要他说什么好。只得呆愣愣瞅着杨夫人又是一身冷汗。
杨夫人见五郎木头桩子般模样,叹下口气:“罢了,罢了,明日直接去马府提亲,七月初九和四郎、延儿一起成亲。”说罢看向了杨将军,见杨将军点头,笑意更浓。
“娘亲。”五郎吓得头发都竖起来,到如今也容不得他不说话了,连忙推辞,“娘亲,儿子,儿子还未想好。”
“无需再想了,给你三日时间把我儿媳妇给领回府里,否则我这做娘亲的便亲自去马府给你提亲。”
“哈哈。”众人看了这么久的戏,算是全明白过来,看五郎横眉倒竖的尴尬模样,又看杨夫人不容置疑的坚定表情,都大笑不止。
金娥笑道:“我就说,五哥和钰霜姐最是般配。”
杨夫人刚将目光放在大嫂脸上,大嫂立时明了:“娘亲放心,云镜知道如何去做。”
大郎拍着五郎肩膀道:“难道,你想让外人看到驰骋沙场,英雄虎胆的杨延德将军,实际上竟是如此认怂之人吗?”
五郎瞪着眼睛瞅着大郎,握紧双拳:“我杨五郎杀敌立功何曾怂过,又何曾怕过?”
“那就提亲去啊!”兄弟几人齐声喊道,羞得五郎扔下筷子踉跄跑出餐厅,留下身后笑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