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望夫坡
书名:相思骨 作者:二两凉皮 本章字数:4264字 发布时间:2021-10-24

“听说了没,又出人命了!”

“啊?前天不是刚死了一个吗,怎么又死人了?”

“谁知道呢,镇里重金请的大师刚做完法事,都还在镇里歇着,就又有人死在望夫坡,第三根肋骨被抽走了,那衣服被血染的呀,白衣裳都变红衣裳了。”

“还活着的时候硬生生抽的吗,是不跟上个人死的一样?”

“一样,仵作说人是被打昏之后才动手的,不然以那男人身材,不可能还不了手。”

…………

望夫坡处,人群密密麻麻,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明明是案发处,人血都还未清理干净,人们却好似赶集遇着新鲜玩意儿,不仅不怕,还时不时的和衙役搭着话。衙役仿佛见怪不怪,有人问就回答。但总有人遗世独立。吵嚷的人群中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男子,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眼前的血迹,却一语不发。尸体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通知人抬走了,只留下一大滩血迹,值得一提的是,死者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而并非被抽肋骨,但也可以说是因为抽肋骨,而造成失血过多而亡。灰袍男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转头,向离他最近的一名衙役询问到:“死者可曾婚配?”衙役吓一跳,立马反应过来,忙不迭回答:“有有有,刚刚查了,他是娶了一个媳妇儿,不过小了他十五岁。”

一听到这话,本是吵闹的人群更是炸开了锅。有个婶子,插着腰说道:“那男的抬走的时候,俺刚好洗完衣服回家,碰巧看到那男的长相,那是嫩丑啊,脸上有个疤,尖嘴猴腮的,听说那女娃娃才十三哩,肯定是被骗过来做媳妇的,他家隔壁还经常听到摔东西和女人的哭声哩。”众人一听,直呼死的好,这家伙活着也是祸害人。于是本来对凶手感到十分的愤怒,听到后都减了一分。甚至有人还提出这是有人替天行道了,估计是看不下那女娃娃受伤害,出手相助,等找到那个大侠,可以为他求情,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还有人提出给他立块碑,赞扬他的事迹。

众人越说越离谱,但眼看着深秋的天逐渐黑下来,再大的热闹也没有一口热饭一锅热菜的家里值得留恋,于是人们也逐渐散去,准备回家做饭,快些的话今天的所见所闻还能在饭桌上聊两句。望夫坡变得安静起来,只有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叫声有一阵没一阵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来。没了人群的喧闹,这块死过人的地方真正才有了阴冷恐怖的感觉。

黑袍男子望了望天色,同属下示意可以回去了,线索太少,继续待下去也没有用。但在下山的路上心里却想着,凶手作案手法都是一样的,难道在暗示什么吗?可是死去的几个人,除了都有婚配,没有其他相似之处。年龄,身份,地位,长相……他仔细回想前几人,还是觉得没有相同的地方。于是深皱的眉头更拧紧了几分。先如此吧,回府里再把之前的卷宗拿来细看。这么想着,忽然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深秋的风是冷没错,又是夜间的风,但这风来的有些古怪,地上的枯叶并没有被吹飞,反而是直直冲着人来的。他想起民间的传闻,这个地方之前的名字叫半缘坡,半缘半缘,只有一半的缘。因为是分别的地方,离开的人去外面,寻求更好的生活,有心之人会回来,缘续;无心之人则离开不再回来,即缘尽。有人也叫它缘尽坡,但是总有人能等到另一半归来,所以他们坚持把这个坡称为半缘坡。而之所以后来被叫望夫坡,是有位女子苦等她进京考取功名的意中人,她的意中人答应她,待他金榜题名后定会风光娶她。他们是青梅竹马。没有娃娃亲,两人两情相悦。男子说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她娶回家。让她成为最让人羡慕的新娘子。女子感动不已,嘱咐他不要分心,家里一切都有她,让他放心。但这个故事终究没有成为佳话。男子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女子每日都来到半缘坡,等啊等,盼啊盼,有人分别,有人团聚,但是就是没有那个说要八抬大轿娶她的身影。再后来,女子生了重病,弥留之际,眼里含着泪,与探望她的人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开始的时候,我想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是他怎么不给我捎个信,后来等久了,我想着,不娶我也没关系,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同我说清楚也好……

再后来,女子就去世了,这个地方也被人改称望夫坡。听说薄情寡义之人路过这个地方的时候都会感觉阴风阵阵,似乎有人跟着,甚至有人在耳边小声说,不要负她。真假不得而知,有可能是那些人心里有鬼,从而产生的幻觉。

是个苦命人。黑袍男子叹了口气,不管是真是假,这故事听起来就让人很绝望。他继续走着,脚下没停,回去还有其他事要商量,而且刚刚那阵风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但是传闻总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林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月光透过枝丫,洒在铺着厚厚一层树叶的地上,一双洁白的脚正慢慢在树叶上行走。也许是没有穿鞋的缘故,那双脚走的非常缓慢。往上一看,是一位身姿婀娜蒙着面纱的女人,身上的一席红裙与这林间凋零的树木格格不入,这样的装束让这位女子多了几分神秘和朦胧美。忽然,她停下来,手一挥,一道光将身后一棵半枯老树劈成两半,而后悠悠开口道:“莫离,你要跟我到几时?”声音轻灵,犹如山间叮铃作响的溪泉,但是语气却是十分淡漠。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女子手中再度亮起光,刚抬起手,十分年轻悦耳的男声就在她身后响起:“阿褚,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己在这荒郊野岭行走,我不放心,所以得跟着你才能保护你呀。还有你的法力省着点用,虽然不会打伤我,但是你遇到坏人的时候不够用了怎么办,害,真是太让我担心了。”声音略带撒娇,说罢,男声现身。一袭白衣,腰间部分有淡色桃花花纹刺绣,如缎般柔软长发披至腰间,折扇挡住脸,但是光看那眯成弯月的眼睛就知道脸上笑意甚浓。

女子翻了个白眼,是的,用那双无波无澜,但是形状优美的眼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并不打算搭理旁边这个长相俊美,身段极佳,但是聒噪婆妈的男人,轻轻转个身,人便没了踪迹,只留下一阵花瓣漂浮在空中,隐约有花香弥漫开来。“哟,跑这么快,不过没事,追的上。”话落,折扇一收,身影原地消失,漆黑的林子仿佛没有人来过,陷入了死寂。

清晨,云鹤山。

远处望去,山峦层叠,山顶常年笼罩在烟雾中,自有一股神秘之感,隐约间还能看到些发着淡色金光的建筑,以及往返于建筑间的仙鹤,这里就是众多修仙门派之一的听云派。说起听云派,名字还是很不错的,比其他叫什么无量,绝情,追风好多了。据说开山祖师爷起这名儿,是当时他站在云鹤山的山顶,恰巧微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于是他灵机一动,说出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感悟,并决定将门派名字命名为听云。虽然并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是故事是这么流传下来了,也许其中蕴含着更加深刻的东西,但因人们修行不够,故而没有办法领略一二。山脚是云水镇,因为有听云派的庇护,镇子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也没有什么古怪传说,人们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偶尔镇子里有婚丧嫁娶还会知会听云派一声,但基本上也不会有人下山,都是仙鹤送东西来给百姓,证明他们收到了镇上居民的消息,村民也习以为常,该知会还是会通知一声。

“阿褚师姐,你又甩掉莫离师兄啦?你是不是因为师兄喜欢你,所以觉得他烦,他现在正在屋里伤心呢,阿褚师姐坏!”一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女娃子正坐在地上揪着身旁红衣女子的衣服不放,声音嚎的可大,但就是没有一滴泪,还时不时的偷看四周人,一旦有人经过便嚎的更大声。阿褚揉了揉额头,一把将小娃娃拎起来,放到面前,四只大眼睛对视了一会儿,看的小娃娃直发愣,而后便将她轻轻放在垫着软垫的榻上。然后弯下腰,捧着小娃娃的脸蛋对她说:“其实莫离师兄最喜欢樱桃了,他是怕你闷着,没人陪你玩,才想着把我追回来,没有别的意思哦,那既然我回来了,看样子樱桃似乎更想师兄,那是不是应该去找莫离师兄呢?”

樱桃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心起来,抬起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然后屁颠屁颠地甩着小辫子走远了。樱桃走后,阿褚脸色立马沉下来:莫离这厮都给樱桃灌输了些什么东西,琴棋书画不教,门派礼仪不教,整天给人女娃娃说些情情爱爱,孩子小不懂,但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不高兴,肯定也会不开心。自己最近在忙离魂灯的事,没怎么有空照顾樱桃,于是照顾樱桃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莫离身上,不过这家伙不靠谱这是人尽皆知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能看成这个样子。看来小孩子没法教,那就从大人下手吧。

入夜,白天的云鹤山笼罩在云雾之中,到了夜晚反而清明起来。月色如水,有在凉亭举杯赏月的兴致之人,有趁着月色正好,在月下舞剑之人,还有┄┄面容姣好,但是怒气冲冲拖着一条鞭子之人。

此人正是阿褚。她整理完离魂灯的卷宗,又去找师尊卜算了下最近离魂灯出现的地方,正准备觅食休息,忽然想到白天有个人还没收拾,于是随手拿了件武器便去寻人。路过其他师弟师妹的卧室的时候,众人宛如吃家常饭般同她招呼道:“师姐又来寻师兄啦。”阿褚点头,问:“在里头吗?”众人忙点头,后光速逃离,留下些嘀咕声,幸好阿褚耳力极好,听到的是:“这也太会玩了吧,上次是绳子,这次是鞭子。上次去救莫离师兄的时候,他都快不行了,奄奄一息,身上都是勒痕。头发衣服什么的乱糟糟的,他还让我们不要跟师尊说,让我们体谅师姐,说这也是情到深处所致。”

阿褚:“┄┄”

此时拥有一双好耳朵的阿褚宁可自己聋了。“无耻至极!”咬牙切齿说出这四个字后她一脚踹开某个不要脸的人的门,“人呢?滚出来!”手里的鞭子快被她捏碎,牙也气的直痒痒。她自觉不是个脾气差的人,而且身为师姐,自然还有表率作用,可是她的教养礼仪,遇到这个人,仿佛被狗吃到肚子里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今晚非得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真正感受到皮肉之苦,顺便让他把嘴给闭上。不过怎么让他闭嘴呢,毕竟嘴长在他身上,况且脸皮厚的跟堵墙似的,当初派里新修的云思阁就应该拿他的脸皮去建,又省料又结实。镇里王伯卖的煎饼刚出炉的时候可烫手,拿那家伙的脸皮去包,肯定不会烫了。正当脑海里闪过一万种厚脸皮的使用方法的时候,阿褚面前的帘子被一只指节分明且白皙的手轻轻撩开,而后映入眼帘的是擦着头发的脸上挂着笑的某人,一身丝质顺滑泛着光泽的长袍很是合身,长腿窄腰,还有未擦净的水珠顺着玉白的胸前滑落。这就是秀色可餐吗?没吃晚饭的阿褚咽了口口水,退了一步,试图将刚刚的怒火重新燃起,然后发现……失败了。

但是没多久她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因为她坚信自己走的一直是高冷师姐路线。但是实际上刚刚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已经让她形象尽毁,还有平时一言不合就打莫离一顿的样子,师弟师妹们并没有觉得她是个高冷的人。说起高冷,莫离气质更像一些,不说话端着的时候确实像那么一回事。一袭白衣,眉眼淡漠,别人和他打招呼时也是淡淡点头回应,颇有一副世家子弟之像。人前如此,人后怎么一看到她就像点了话痨穴和粘人穴一样,完全变了个人。先前旁人只会觉得他俩关系好,后面经过莫离添油加醋的说辞,现在整个门派都觉得他俩有一腿。

阿褚心态崩的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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