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丫头
书名:悲乎刀 作者:纺瞳 本章字数:6074字 发布时间:2021-10-26

月冷依然,风冷依然,刀呢?

XXX

灯已尽灭。

好红的血光,好静的血光。

血光肆意流淌,流入月光,流入风光。

执刀人冷漠无声地欣赏着这么多已灭的灯、这么多已死的人,瞳孔深处有一种恶作剧的趣味。

这趣味透着孩子气,就像小孩正满意于被他稚嫩手指捻死的一只一只蚂蚁。

突然他嘴角浅淡的勾出一抹笑,体内却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怨毒。

血仍在庄主的指尖一滴滴往下流,脚底的绒毯越加发红,红得惊艳,又瞬间朦胧。

XXX

刀是漆黑的,深渊般的黑色。

刀仍在手。

有力的指节与刀柄似被铁匠硬生生用高温烙为一体。

刀光衬映下,只能勉强看见一片冷意像紫红的锈迹,斑驳地贴在微咧开的嘴角。

人是否已该离去?

刀已冷,血已凝,尸已僵,灯已灭,他还留住干嘛?

难道庄内还有须杀的人未杀?

此刻,庄内除了一个执刀的杀人者,已无半个活人。

但庄内虽无,庄外却有。

衣袂飘飞声,石子击水声,剑削枝叶声,许多种不同的声音,在茫茫夜色里,忽起忽落,忽远忽近。

尸堆间鹄立不动的杀人者笑了,刻骨冰寒的笑,幽灵般阴鸷的笑。

笑未绝,刀已动。

一种凌驾于一百种静之上的动,动如不动。

所有惊乍而乱的声音,全被捆上一块沉重巨石,轰隆隆,滚下了深渊谷底。

万籁俱静。

又是静,死静,静止。

刀已动,动如不动,因为肉眼可见人与刀始终纹丝不动,但实际上人早就一掠而去一闪而回,外面的威胁尽皆被刀锋撕碎。

碎的刀光荡漾在眉间凝成了无比坚毅的神情。

一阵风吹过静止的万事万物。

吹过古老的岩石,吹过深邃的峡谷。

此时,这座山头,这座山庄,唯有那两扇厚实而笨重的铁门在微弱颤动。

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突然猛力推来,铁门呀地缓缓大开。

门开处,迎接而来的是满地新尸、满院新鬼。

许多种难以辨别的声音潮水般汹涌入门,在这匆匆的一瞬间,这些不请自来的声音都扭结成一片尖锐刺耳的哀嚎,满院新鬼的哀嚎。

庄内顿时鬼气森森。

但在又一瞬间,哀嚎却已幻化成一股锋利的杀气。

沉重如冰山的杀气,沉重如黑云压城的杀气,已是无孔不入。

杀气的笼罩下,一条人影孤魂野鬼般伫立在凄风冷夜的庄门前。

月光血光同时映出了他的脸,映出了他的整个身体轮廓。

玉树临风,风雅俊秀,本是仪表不凡的佳公子,现在却皮肤苍白,五官憔悴,茫然发呆,也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张公子,栖凤山庄的少庄主。

他回来了,可迎接他的是什么?

满地尸体与血泊,枯叶飘下,在血泊中打旋,有几片不经意地碰上一张熟悉的脸。

张公子自己的脸一下下抽搐着,额头冒出一颗颗豆大冷汗,表情惊怒交加,难以置信。

满地血腥气扑鼻而来,但他注意力都随着眼睛投在了死僵的父亲身上。

多好呀。

父亲再也不会冤枉他暴打他冷落他,多好呀。

他本该为此而兴奋而解脱而愉悦,可他的心中只有刺痛,只有愤怒。

他宁愿父亲还活着,还像以前一样严苛地对待他,甚至继续当他是透明。

他不愿面对父亲冷僵的尸体,父亲死亡,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彻底的空虚。

再难弥补,也毫无意义。

父亲脸上凝固着惊疑的表情。

他在不信什么?

他的皮肤并未因死亡而发白或发黑,却泛着一种虚弱缥缈的红,红如炉中将灭的微火。

他的尸体直挺挺地从圈椅里倒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泊,血水还无声蔓延,却总是沾不上别人的血,就像他生前从不愿与人分享他艰辛创出的辉煌。

血色也是辉煌的一种颜色。

血流淌,流光了父亲的力气、名声、荣誉、尊严,也流光了他拥有的一切财富。

唯一留下的,是太多女人儿子的孽债。

父亲尸体的正上方,那个烫金寿字仍未黯淡它原本的光芒。

天地充斥了血的颜色、血的气味,但那个寿字还散发纯洁的贵气。

然而此刻这贵气更像是令人胆寒的邪气,透着无穷的讽刺。

寿字的金光照耀着父亲身上的刀痕。

金光和血光混合成一种极其暧昧的寒光。

这种光让张公子的注意力更集中。

张公子麻木地数着刀痕,一条一条一条……

共有七七四十九条。

那个人在父亲身上砍了七七四十九刀。

“果然是你。”

他手中有剑,那个人手中有刀。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紧握刀柄的手上时,他的剑已出鞘。

出鞘的利剑,气势汹汹,令极端冷血的杀人者也不禁动容。

在江湖人惯常的思维里,剑是兵器之文士,是灵敏而秀雅的,是沉着而冷静的。

剑法总以犀利取胜、以巧取胜,正有了这份巧,所以剑比刀更富变化。

张公子的剑法尤其犀利,尤其巧,接连迫得杀人者退了十几步。

杀人者赞许地点点头,踩稳脚跟,闪身躲开了张公子劈面而来的一剑。

张公子飞身掠起,趁势一剑又从侧面直刺他腰眼暴露的空门。

但杀人者的刀突然灵蛇般极为敏捷而柔软地在腰间绕过,绕了一圈后刀尖正好挡住剑尖。

剑身剧颤,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剑锋贯入张公子握剑的手腕,张公子惊惶无措,险些放开手指。

杀人者脚底平移,迅速转到他身后,一刀正敲击在他那只手腕上。

他已不得不放开手指,他的剑却没有立刻从半空跌落,而是紧贴刀锋嗡嗡作响,突然铿锵的断为数截才往下掉,剑柄的部分竟掉在他怀里。

他怔住,发抖的手拿起剑柄。

“剑法不错,可惜佩剑太差。”

杀气消失了,那寿字的金光也似再无观战的乐趣而终于黯淡。

茫茫夜色下,漆黑如墨。

张公子脚踏血泊,却再也激不起一点血光。

良久后,黑暗中只听剑柄落地声,张公子发出了似笑非笑的哭声。

XXX

对近年来的江湖而言,那神奇多变的七七四十九刀,那每一刀锋芒里深藏的雄厚内力,以及那刀法的招式变幻间至今无人匹敌的精湛造诣,其本身已是一种美丽的传说。

张公子尚未看清对方是怎样后发先至地出手,刀光便悄然远去,融进了似无结尾的长夜。

人去否?刀在否?

虽院中的具具尸体还在,尸体间的片片血泊还在,现实却依然给人一种深处幻境的迷茫错觉。

张公子两手已空,空的剑柄落地,铿锵有声,仿佛在凄冷月光里奏乐。

为辉煌而起的笙歌曼舞早就化作一地狼藉,现在任何声音能奏出的或许只能是悲凉的丧乐。

月光也忧伤地空洞着张公子的心。

为什么……没杀我?

张公子在月光下木然望着落在血泊中安然的剑柄,不再接触杀戮的剑柄竟在血色最浓处获得了最宁谧的安抚。

嘶嘶的夜风吹动张公子衣角,他单薄的形象突如今夜的星、今夜的月,孤零零的没有钻心彻肺的悲情,只有空,比静更静的空。

还是那种不依不饶的声音十分无助无力地在心底模糊回响:为什么没杀我?

刚才匆匆的一战恍若一梦,此刻梦醒,一切无痕。

人生,本就是一场无痕的梦。

出生时带不来任何痕迹,死亡时也带不走任何痕迹。

公子在这样迷离的思维里如缠绵病榻的衰迈老者,颤巍巍地抬起愈加沉重的头,绝望的目光凝注向一具尸体,猛地黯淡。

什么也看不见,甚至遗忘了这具尸体就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

他脑海里另外出现了一双非常锐利明亮的眼睛,无比清楚地看见那一条又一条似好浅实好深的刀痕。

不多不少,七七四十九条。

每一条刀痕都在血色与血气中张狂成一抹又一抹似好假实好真的笑痕。

这七七四十九条刀痕和笑痕,永远烙印在他脑海深处,至死不消。

XXX

又是全新一天,爱恨交织,荣辱加身,每一天都注定是无法推测,每一天都能影响后世发展。

旭日东升,朝霞绚丽。

丫头趁着熹微的晨光、清新的空气,轻衣怒马,快骑五十里,终于来到了心上人张公子的家:栖凤山庄。

她父亲是享誉卓著的富豪,混迹商途的人里属她父亲最潇洒不羁,而生养出的女儿也是非常叛逆,总会有不少的惊人之举。

她正值芳龄,别的大家闺秀和她一样年龄时都只规规矩矩秀秀气气地躲在闺楼,静盼父母给她们安排明媒正娶门当户对的婚姻。

但她从不屑于此,从不愿意人生极好的青春时光都浪费在家中,更不愿意自己活成男人世界的傀儡,什么事都需要父母安排。

她十五岁时就信誓旦旦地向父亲直言自己想出去闯江湖。

父亲拍着女儿的肩,非常慷慨地同意,只是必须要府中一个亲信高手在路上暗地保护。

她十八岁时已在江湖拜了名师学艺,学得一身令父亲也大为惊叹的好武功,父亲放心地不再派任何人跟着她了。

现在她已二十岁,已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她甚至相信张公子的父亲应该也听说过她的事迹。

她对自己一直很满意,今天她又按着自己的性子,准备再行一件惊人之举。

在那个年代,女孩子主动独自去心上人家见伯父的事绝对和公鸡下蛋一样惊奇。

她丝毫也不怕这样做会引起多少闲言碎语,会产生什么不利父亲声誉的后果。

因为她根本就懒得顾虑,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方面去。

也许是太早的关系,庄内的仆人们还未有充足的精气神进入一天的惯常忙碌,整个庄院看起来出奇的安静空虚,似沉迷在昨夜深深的美梦里,来不及苏醒。

丫头全身轻松,目中闪着兴奋喜悦的光,这样使她显得更娇美更活泼。

今天可是她第一次去拜见自己爱侣的父亲,她虽性格叛逆,此时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能适应的紧张。

犹豫再三,她内心做了多种准备,又做了多种对即将面临的一切的猜想,终于鼓足勇气走上了十二级苔痕斑驳的石阶。

这石阶怎会这样老?像是许多年没人走过?

但她毕竟已沿阶而上,站在两扇高大沉厚的铁门外,心中愈加激动导致双手颤抖。

犹豫再三,她长吐一口气,勉强稳定了双手,坚决了心意,扣响门环。

但门环只发出一点钝响,门轴却尖锐地响起来,两扇铁门竟轻易的应手开启。

她不禁觉得自己的动作莽撞了,她立刻被自己的莽撞吓住了。

她虽勇敢的不请自来,在门前还是想尽量表现得文文静静,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样。

可她实在料不到自己的手刚放在门环上,两扇笨重的铁门就非常突兀地开了。

她以为是自己太激动,致使手的力量过大。

她毕竟是江湖儿女,是习武之人,虽是女儿身,手上力量难免比常人大些。

但她很快就明白自己是想错了。

大错特错。

非常可怕的错。

错不在她的想法,而在门开后展现的残酷事实。

事实是,这个庄院本就没有锁门,因为锁门需要活人,但现在庄内已只剩下一个活人。

一个废掉的活人,在满地尸骸血泊间显得悲哀僵木。

这个人根本不会想到锁门,这庄内的惨景也表明已没必要锁门。

XXX

只有一片静。

只有一丝腥风静静地吹动丫头额前的秀发。

一种死亡般惨白而茫然的静,令不知名的物质在心底最深处缓慢地生根发芽。

沉重如两面高墙的铁门,此时毫无阻碍地开了,开启的声音先刺耳后沉闷。

门虽洞开在丫头眼前,丫头脸上的表情却变了。

她心脏似被一柄看不见的魔刀残酷地割得片片碎裂,滴滴鲜血汩汩涌出,涌成了点点冰凉的泪水,凄惨地从煞白的面颊上冷冷滚落。

泪落也同门开一样竟发出了先刺耳后沉闷的声音。

是泪水本身的声音,还是泪水打击皮肤或砸碎在尘埃的声音?

或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声音?

有声的流泪带出了无声的剧痛。

门内不是丫头猜想的那些情境,她之前发挥自己青春烂漫的想象力做了那么多猜想,却怎会想到门内其实是这样的凄惨?

她瞬间也变得和跪地不起的张公子一样废了,一样悲哀僵木。

XXX

门已开。

噩梦已成现实。

阳光早就肆无忌惮地照进了院子,却给不了他们丝毫暖意及生机。

阳光也陌生了,不再令人感到习以为常。

今天的阳光不是金黄,不是透着开朗的明媚,而是血染的一种触目惊心的沉静。

她依然石雕泥塑般呆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晨风吹来一朵凋萎的野花,飘落在她苍白的视野里,她依然无动于衷,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但她痛苦不堪的心早已疯狂地冲了进去,冲到那个眼神悲哀的男子身边,她心爱的张公子身边。

XXX

张公子变了,变得不知成了什么。

以前他在丫头心中的形象已如远方天际捉不到的云丝。

丫头还深深地记得,以前他总是非常注重着装的整洁与得体,无论走到哪里,面对怎样的一类人,他都会要求自己衣冠楚楚,行止优雅,时刻保持一种温良如玉的性情。

虽然他偶尔也悲观地朝着春光秋色发一发呆,而更多时间却是在乐观微笑。

任何烦心事都被他一笑置之。

就算当初忍受不住父亲的暴打,终于离家出走,趁着晚霞敲开丫头的那扇木门时,他脸上也尽量挤出一抹温柔的笑。

他不愿让丫头因他的烦恼痛苦而整日不欢。

可是现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笑的迹象。

不管性格多坚强的人,心胸多冷硬的人,只要置身于自家的尸山血海间,都不会再有笑的任何理由。

他似根本未察觉自己往常最放在心上的丫头早已来到庄门口,目睹了这一番惨绝人寰的景象。

他的发巾不知何时已飘落不见,长长的头发蓬乱地披散下来,深深地遮住他的整张脸,看不出他此时究竟是怎样一种表情,浑然一个心智尽丧的疯子。

他眼睛也没有从乱发间露出来,丫头却还是深刻而真实地感受到一双充斥杀气与仇恨的冷冽目光,正刀锋利箭般无可阻挡地射到面前他父亲的尸体上。

那是一双多么恐怖的目光!

丫头已相伴相依在公子左右无数个朝朝暮暮,他们之间已有过无数次的缠绵蜜语,此刻感受着这双目光的丫头也不禁从脚底寒至头顶。

她不忍再看,却无法自如地转移视线。

她和张公子一起麻木在尸山血海间,竟也没有作呕。

公子直挺挺地跪在一具一具又一具再一具被切割得刀痕累累的尸体中央,木头一样岩石一样冰块一样,没有颓废的表现,没有悲伤的声音,没有激动的行为,只有静。

他的头始终低垂,朝一个固定方向低垂,那个方向就摆着父亲的尸体。

一具最完整实则最惨不忍睹的尸体。

丫头不知何时已来到公子身边,也在看着这具尸体,目光小心翼翼。

其实她不知道这是公子父亲的尸体。

这具尸体的脸已完全被一条条刀痕切割得血肉模糊五官碎裂。

世上能认出这具尸体的人,只有张公子。

越是选择逃避,对父爱的追求也就越执迷。

丫头心一惊,一颤。

她有种恐惧的不祥直觉逐渐渗入她身体里每条沸腾发热的血流。

她已猜到这具尸体就是老庄主。

她连忙用纤弱的手紧紧捂住脸,目光仍克制不住地从指缝间射出去,直直投向恶鬼般的张公子。

同时,一滴滴冰凉泪水也从指缝间流出去,直直落向地上的血泊和那具尸体。

她猛然放开手,蹲下身紧紧抱住公子,似想用自己的体温尽量捂热公子冷木的心。

“这里发生了什么?”

公子身体冷若死尸,木若死尸,但丫头坚信他还活着:“都怪我。”

丫头的目光已尽被泪水打湿,声音比泪目更湿:“一切都怪我,若不是我让你回来,你也不必面对这些。”

公子不动,嘴里却嘶嘎地说:“不怪你,我不回来,也会发生这一切。”

丫头拼命握住他手,那只原本坚定握剑的手,此刻手中剑已没了,手心和手背一样冷,冷得丫头的心不停颤抖。

她痛苦地说:“你怪我吧!不怪我,你能怪谁呢?”

她哽咽着,嘶喊着,也像是变成了心智丧失的疯子:“你杀了我,都是我害了你,杀了我或许会使你好受些。”

“杀了你?难道是你杀死我父亲?难道是你杀死这满地的人?难道是你毁了整个栖凤山庄?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仇人。我已经犯过大错,现在得到的结果何其惨痛,无法挽回。你还要我再错下去?事已至此,杀你杀我,都没有什么用,没有……”

公子突然炽热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她涕泪纵横的脸上:“罪魁祸首不是你。”

他的声音就像从阴森森的坟墓里传来,没有任何感情:“是那小子,是燕归来。”

他瞳孔收缩,咬牙切齿道:“要杀的是他,是他!”

他发疯地推开丫头,发狂地冲了出去。

XXX

又只剩下寂静,淹没一切吞噬一切的静。

丫头倒下,手背不小心被公子遗落的一截断剑挂了下生疼。

她终于清醒过来,拾起断剑看了良久又丢在地上,再缓慢地颓然站起,无精打采如行尸走肉地向庄门走了过去。

庄门开着,或许永远不会再关上。

这满院的尸体,或许永远不会再被人发现。

丫头目中没有人类该有的任何一种神情,空空地看着两扇铁门。

愣愣地在门前停了许久,她脑海一个劲地旋转着那名字:燕归来。

她意识里已只剩下这名字。

她痴痴地笑了。

燕归来……

铁门外,朝阳美丽,霞光万里,群山与河流是那么宁谧。

对每个平凡人而言,一天才刚刚开始。

对你而言,这故事才刚刚开始。

不过这开始相较其他故事,实在太残酷。

可是丫头呢?

她是不是也有一段全新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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