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书名:游园惊梦 作者:远山如黛 本章字数:2813字 发布时间:2020-10-07

我是一名景观设计师,平日里工作很忙,加班通宵是常事,但尽管如此,还是一直坚持写小说,这一写便是十年。

白天要努力工作,到夜深人静时才开始写小说,这一路很辛苦也很美好。我深信终有一天,小说能成为我的职业。

对待梦想我一直很执着,对感情亦是如此,这大概也是我三十岁仍然单身的原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这是我读过的所有古代爱情文学作品中最美的句子,感情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它可以令“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

记得今年开春时,我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我来到很多年前去过的环秀山庄,在那座鬼斧神工的大假山旁,一株繁花盛放的梨树在阳光下似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诉说,她似乎在不断追问我,为什么还不前来,是不是过往的情感早已被我遗忘,在梦中,我大哭一场,这才有了这篇以环秀山庄为背景的小说。

环秀山庄在历史上几易其主,最早可追溯到晋代王珣舍宅建景德寺,后成为五代时期钱元璙的金谷园,北宋为文学家朱长文的乐圃,其后屡有兴废,在清乾隆年间时为刑部员外郎蒋楫宅,蒋氏建有"求自楼",并于楼后叠石为山,掘地三尺,有清泉流溢汇为池,名泉为"飞雪"。因以环秀山庄为背景的缘故,根据史实层层推进,文中的许多历史人物皆可考证。

小说主人公林如梦通过游梦仙枕游历了东晋、五代、北宋、清朝四个朝代的环秀山庄,在东晋时是大书法家王珣,五代时是广陵郡王钱元璙 ,北宋时是乐圃主人朱长文的幼女朱九畹,清朝时是昆曲名伶李长生。依据史实,让自己经历四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实是惊心动魄,意犹未尽。

而小说男主人公曾许诺,在东晋时是僧人妙能,在五代时是西域圣女曼珠沙华,在北宋时是南音艺人垂髻,在清朝时是昆曲名伶白玉簪。四位妙人模样相似,皆心灵手巧并擅长不同的器乐,各有千秋。能与他们在小说中一一相逢,实是三生有幸。

二人的情感经历过四个朝代,皆以悲剧告终,最后回到现实,过往种种亦成为女主人公的前尘旧梦。但是即便还有无数个来生,她还是会选择遇见他,即便一路伤痕累累,也要勇敢地爱过活过争取过。

文中还有许多配角人物,如婉滢、采薇、陆离、圆山、连翘、丁香、思凡等等,这些因情节需要及灵感迸发而创作出来的小说人物也各有闪光点,与我亦是缘分一场。

古琴、尺八、胡旋舞、南音、 点茶 、昆曲···这些古典艺术,文中皆有详细描写,这得益于我平时也爱抚琴唱曲、吹箫曼舞,所以略有些心得。

最后附上一封多年前写给小说男主人公的信,证明在这段感情,我真的努力去争取过,即便没有结果。更何况如今兜兜转转一大圈后,大家都还是单身,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下呢。


 

戒不掉的爱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个一直下雨的秋天。

那是我来上海后的第一天上班,心里想着第一天上班还是要打扮得正式点,一大早梳了个溜光的马尾辫,穿了件新买来的立领白衬衫。可来到公司,才发现自己是整个工作室打扮得最正式的。一个外省来的小姑娘投身到上海这座繁华的都市,感受到的除了全身经脉被打通般的自由畅快,更多的是从故乡带来的内心深处的谨小慎微。

那天中午跟在一群老同事后面去你们常去的那家心怡餐厅吃午餐。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眼前的你穿着件蓝色的T恤衫,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用餐。一旁的同事聊得不亦乐乎,唯有你全程不说一句话,默默地吃着饭。

我担心自己是新同事的缘故让你放不开,便悄悄地凑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害羞地答道:”王云,云嘛,就是天上飞的那个。”

你说完脸都红了。这个年纪的人,还会脸红,我心想着。可就是那一刻,我心里那个叫荷尔蒙的东西腾腾地往上冒。也许是从你身上看到了同是小镇青年的谨慎,又或许是打心眼里喜欢害羞的男孩子,从此心里便有了你的位置。

你的办公桌我有观察过,印象深刻的是你座位右手边放着,外皮标签已经被你拆了,玻璃瓶里装着小半瓶散装的枸杞。一个旧瓶装着的散装枸杞,它是一个异乡人本来的形象。即便进入大城市,已经买车买房,能够利索地说上一些场面话了,但随身携带的故乡,血液里的父母、县城的兄弟姐妹,仍在执拗地发生作用。

也因为是异乡人的缘故,会要格外的努力。日复一日地通宵加班,终年消不散的黑眼圈。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却要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默默忍受着繁华大都市对鲜活青春的残酷压榨。华服不存在,丽影是幻影,时刻被一种大的荒凉笼罩。

有回晚上加班,小宋拿着外卖单要大伙点餐。你在琳琅满目的菜单上看了很久,里面有烧鸡烤鸭烧腊爆鱼咖喱牛肉等大菜,可最后你选了雪菜肉丝。肠胃最能把人打回原形,它源于一个人本来的样子和对故乡最深的记忆。当你拿着冷掉的饭盒,打开微波炉,预备把它拿进去加热时。一旁的同事看到后大叫:”饭盒不可以放进微波炉的,会爆炸的。”

你听后脸红尴尬,端着饭盒连声说不好意思。一个从浙东渔场来到魔都打工的男孩子,拼命地想褪去这层过往的外壳,但当它和大城市迎头相撞时,却显得既哀伤又拧巴。

项目多而加班过于频繁,致使这家设计公司的人员流动量很大。跳槽去业内更大的设计公司,或者不做设计了直接去当甲方,这是公司老员工经常做的事情。可唯独你在这家公司一待就是十年,也没见你谈女朋友,青春都给了这家设计公司。

这些年,周边朋友和曾经的同事都在告诉你完全可以去一个待遇更好的公司,靠着十多年的设计工作经验,做甲方多轻松。朋友圈里,跳槽后的老同事晒着全新的生活:吃着美食,穿着华服,全家人假期旅游。你给大家点完赞,又继续埋头熬夜加班。

作为一个成年人世界的异类分子,也有朋友当面或者背后说你傻。但你仍保持一个小地方人的谨慎,守护着内心的精神家园。你早已深知长伴此身的只有自己,固守着那份如莲花般出尘的孤独,情愿在浮华的大都市做一个清冷的匠人。而这也是你在我心中光芒万丈的地方。

离开公司后,给你寄过好几次礼物。怕被旁人窥到内心暗藏的秘密,每次都会给其他几个熟络的同事也寄上相似的礼物。第一次是七夕节画的水彩仕女图,寄送过程中一再嘱咐张继坦不要把画框玻璃弄坏了,也难为他天生好脾气,一一许诺;第二次是自己手制的朱砂手串,盛在一个彩绘酒壶里,那是在绍兴酒坊游玩时,随兴画的;第三次是你的生日礼物,花了两个月时间刻坏了一堆青田石,终于雕出有了你的名字的篆刻印章。

每次知道你收下了礼物,我都会高兴好几天。对我而言,付出是爱,接受亦是爱。那些青春岁月的秘密心事在回忆的阳光里轻轻抖落着枝条和花朵。

后来我离开上海回到老家工作,知道此生缘分已尽,却仍不甘心。朋友说我这是佛家说的情执,要破,还推荐给我一本书:美国心理学家克雷格·巴克的《有一种病叫爱情》,这是一本治疗迷恋之爱的书。

只是,爱情这种病症真的能如吸毒上瘾般戒掉吗?如果说人在母胎中时就已经决定了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就像一棵树最后会长成杨树或者柳树,在播籽时就已经决定了,那么迷恋之爱就是与生俱来的土壤养分。它会让我在茫茫人海,世事浮沉中找到你,也找到我自己。

爱是这世上唯一戒不掉的东西,它是像岩石一样坚固的东西,它令我觉得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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