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朝启盛二十三年。七月七日乞巧节。夜。
暮色弥漫,宫阙连绵,殿宇重重的大齐皇宫,处处盛放彩灯香烛,银花火树。
一队队的宫人端着各式盘盏于内宫凤仪门外来往穿梭不绝。眼看酒宴佳肴,乐工歌舞伎早已齐备, 不只缠绵病榻多日刚下榻不久的宣帝都早早的来了,各宫嫔妃和重臣家眷也都候着了多时,可本次宴会的主角麟德公主却迟迟未到。
宣帝惦记爱女,着人打探了几回,张东华怕圣上担忧,劝道:“陛下放心,原是殿下今日梳妆耽搁的时辰久了些。”
“梳妆?”宣帝面上已是立时含了笑意,“向来麟儿不喜装扮,怎的今日却破了例?”
张东华已随驾宣帝二十余年,本是看着麟德公主长大的,此时也笑回道:“陛下,前日蜀地新进了几匹云锦,殿下特意要去裁了衣裳呢!”
“哦?竟有此事?”宣帝面上笑意更浓,“看来朕的麟儿长大了,要留不住了!”
人群中立刻发出一片附和的笑声来。
大齐国中谁人不知,麟德公主年已双十,早已到了适婚之龄,只因宣帝仅此一女,无比溺爱,万事都由着她的心意。
而这公主亦不同寻常,传说其母瑛夫人降生公主前夜,梦见麒麟入怀,随之暗夜远去,旭日东升,公主便降临人间。宣帝见公主眉目间英气勃发,绝非俗常之女,正应麒麟吉兆,大喜之下封麟德公主,起居教养皆随皇子规例。
其母则母凭女贵,由正六品的夫人一路晋到仅次于皇后的正一品的贵妃。
公主聪慧异常,自三岁学文,国中大儒皆瞠目赞之,待得六岁习武,刀枪剑戟竟如旧识,十三岁时,便着黄金铠甲,身背凤羽箭,随军四处征战,十六岁时与副将林胜眉一起创办麟德大军,树麟德大旗亲自上阵领兵,威名一战后便已传遍番邦邻国。
文治武功这还是其次,先前宣德帝卧床不起时,将监国重任也一并交给了公主。朝内重臣口头上应承着会尽力辅佐,暗地里却都等着看笑话。
毕竟一位女子再厉害,早晚都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朝政也不是该她沾手的。
然而未出三日,麟德公主却用老练毒辣的手腕将一众大臣治理的服服帖帖,朝政也进行的井然有序。
自然,这样一位拥有浓厚传奇色彩的公主,在二八年华时,是不可能与平常公主一样下嫁贵臣之家的。况且平时,她不是征战沙场,为大齐开疆拓土,就是批改奏折,拿捏臣子。
眼下,听宣帝话里的意思,似有将公主许嫁之心,众臣立即各自打起来自己的小算盘。
虽说公主文武超群,颇有些野性难驯,但凭着宣帝无上的宠爱,以后想要什么好处,还不是公主一句话的事儿?
虽然一向瞧不起女子把政,但眼下想到可能降临自己身上的美事,有几个大臣还是已经忍不住期待算计起来。
宣帝早将众臣表情尽收眼底,表面只是一如平常:“恰逢乞巧佳节,正堪匹配良缘。李圆,你且拟个旨意给礼部。”
宣帝身边的秉笔太监李圆忙上前躬身候着。
宣帝微微颔首,缓缓道:“麟德公主已到适婚之龄,朕决议为其遴选夫婿。自明日昭告天下,凡良家子未婚配者,年龄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面貌端正,身体健全,不论出身,不论功名,皆可由州府举荐,进京遴选,”
说到此处,宣帝轻扫了一下众臣,而后者的嘴巴,已经无一例外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轻松塞下一个鸡蛋绝无问题。
宣帝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续道:“至于进京遴选具体事宜,由掌事张东华并礼部侍郎左沣着手商议,妥当之后递上折子来。”
张东华和左沣都是久在御前行走的人,此时宣帝话音已落,原该立刻上前领旨,但此刻二人和众人一样,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只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都知道麟德公主受宠,也都知道公主自幼便和皇子一样教养,甚至最近还担起了监国重任。只是,古时有先例公主凤台选婿,也不过是让数量有限的贵家子弟参选,此刻宣帝要择普天之下良家子,效皇帝选秀之例,实在是亘古未有。
周围是良久的寂静。
宣帝面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并不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