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辽国人马来至宣化府城下之时,回鹘围城四路人马已去其三。只留了一路人马在南面城外,不战不退。
耶律合鲁见此情形,心下莫不是李文英果然借来“阴兵”退敌,于是四下观望一遭,确未见有人马埋伏之象,于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思忖:“果然李先生有这般神通,若为我大辽所用,他日必成大业。若不为我所用,他日必成大患。”想到此,再看李文英身旁陆伯庸,身上七星打钉皂罗袍,手中一对擂鼓瓮金锤,好不威风。便知若此人在李文英身侧,更无甚下手良机。于是轻叹一声。
这一叹正被李文英听得,于是催马来至耶律合鲁近前道,“林牙可是踌躇无甚取我性命之法,故此这厢慨叹?”
这一问只把耶律合鲁说的心头一颤。只得强装笑颜道,“先生惯会说笑,似先生这般人物,本官亲近尚且不及,如何能有加害之意。”
李文英哈哈一笑,“在下无妨,杀与不杀只在林牙一念之间。不过孤军深入险境,尚能为国有此一番思量,确也难得!”
耶律合鲁陪笑道,“岂敢,岂敢。”
二人正说时,忽见回鹘营盘中杀出几十骑战马,为首马上四人,手持弯刀,看装束正是回鹘四员将领。其中一人喝道,“疫病横行,现我营中已无生力!既然大辽十数万军马至此,想必为求自保,定要斩尽杀绝。此刻唯我数十人尚可一战,对面只管杀来便是,无非抵死相搏!”
李文英唯恐此举有诈,便回头望了陆伯庸一眼,陆伯庸见状,从后拍马过来,待到耶律合鲁近处,勒住缰绳,边用锤指点那四人边道,“小道请令前去战住那四员将领,若林牙果真动了杀机,少顷也好动手。”一番话说得耶律合鲁好不尴尬。
只见陆伯庸出马来道:“对面将领如此磊落,也是好汉,不如一齐上来,与某杀个痛快可好?”对面将领听罢,怒道:“倒要领教阁下神技!”四人同时杀出,交手来战。只见陆伯庸双锤一摆,舞动寒星万点,使出瑞彩千条。只把四人杀的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机。
只战了十数合,陆伯庸卖个破绽,打马出了圈子,叫道:“果然好武艺,某战你等不过,饶你等去罢!”正有诈败之意。
不料对面一员将道:“让我等往哪里走?若不战死这厢,也算不得什么好汉。”说罢各自摆刀又杀过来。
陆伯庸本就不欲伤这几人性命,见这几人不肯罢休,只得耐着性子施展招式,与那几人周旋一处。
两边众军校看这五人打作一团,个个都是好手段,只看得入了神。唯耶律合鲁在一旁回味适才几人所说“数十万军马”。思忖一番,心下果真有“阴兵”前来助阵,又偷眼观望李文英,只见他气定神闲,一派风度,不免心中又是一紧,便欲去唤身边小校过来。
岂料刚刚拉扯缰绳,一柄刀纂抵在了腰间。但听身旁有人道,“林牙欲往何处?”耶律合鲁侧头看去,正是项祖,立刻横眉道,“项校尉这是何意?”
未等项祖答话,李文英轻声道,“烦劳项校尉护在下周全。今日既然借来阴兵,不妨再展一般手段与林牙看看。”说罢对耶律合鲁拱手道,“林牙下令就是。”
耶律合鲁暗想,“你这方士,休得夸能,少顷领死就是。”想罢大喝一声,“左右!”再看时,竟无一人应答。耶律合鲁只道是军校未曾听真,又运足丹田气力,断喝一句,“本官有令!”两势下军校竟如聋了一般,未有一个侧头向这厢来看。耶律合鲁迟疑之际,但听得李文英在马上喝了一句,“林牙钧旨,众小校听令!”再看身边小校,施礼答道,“但凭林牙调遣!”
李文英微微点头,耶律合鲁见状厉声道,“尔等速速与我把李文英拿下!”话音刚落,只见身边军校犹豫片刻,旋即将耶律合鲁围坐一团,纷纷搭弓拉箭,箭镞明晃晃正对耶律合鲁。此情形只把耶律合鲁惊的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一旁项祖也是一惊,把刀一横,护在李文英身侧,恐生变故。
耶律合鲁在马上一阵惊愕,但见一员副将过来便要将他拽至马下,就在此时,李文英对众军校摆摆手,“尔等暂且退下!”旋即又对耶律合鲁道,“林牙何不再发一令?”
耶律合鲁经适才一阵,心下李文英此人定有神通在身,莫说取他性命,便是自己性命朝夕也在此人掌中,于是甩镫滚落马下,跌跌撞撞来至李文英马前,唱了个大喏,“还请贵人开恩!”
李文英连忙翻身下马,双手相托,“你我并无嫌隙,今日当以退敌为务,万不可再生龃龉。”
耶律合鲁此时对李文英已然心悦诚服,断了其他念想,起身又施了一礼,方才从新上马,为陆伯庸观敌瞭阵。
陆伯庸这厢得了李文英授意,不能取回鹘军士性命,心下不如好生规劝一番,各自马打盘旋之际,陆伯庸开言道,“几位将军不若归顺我家先生。既来此地,回鹘君王定有重开社稷,再立封疆之愿,我家先生自有能德。”
几人听罢不为所动。陆伯庸见不是做道理处,于是手中双锤加了几分劲力,一一将这四人手中兵刃磕飞,收了兵刃又道,“目下束手就擒岂不为美?尔等若仗一己之力,欲要挽回天意,丧身于此倒也无妨,只是军中尚有染恙之人,也要丢了性命,不如依我,尚有生机。请自三思。”
此时数十军校已将陆伯庸团团围住,四员将领举手止住众人,“将军之言差矣!我族与契丹具非农桑之地,逢出征,军伍所配粮草不过数日,辎重不过数乘,皆是善骑而拙与守御。似这般情形,辽军之中粮草药石恐难自保。焉有救济我军的道理!”
陆伯庸将双锤收起,马上施了一礼,“诸位今日纵使务死一战,身后营中众人也难逃一劫,莫不如此刻听某分遣,先去拜见我家先生,届时自有安排。”
回鹘军将见陆伯庸战罢一阵,气不臃出,面不更色,一对擂鼓瓮金锤稀松舞动几下便下了四人手中军刃,自知不是敌手。此刻料也无计可施,于是心下一横,个个收了军刃,“但凭这位将军分遣就是!”
陆伯庸引着众人回归本阵之中。果然未发一兵一卒,便解了宣化府之围,耶律合鲁心下李文英如此神通广大,定要多亲多近才是。于是紧随李文英身后,来至回鹘军将面前。
李文英问那四人道,“听闻回鹘军中多有染恙,大军西退,又何故兴兵至此?”
其中一人道,“皆因宣化府内有祛瘟良药,故犯险至此。”
李文英点点头,“既如此,那某助你等入得城中可好?届时自有药石医治。”
一众回鹘军士听罢,面面相觑,不知李文英何意。一旁陆伯庸见状言道,“天道贵生,我家先生之意,无非为保全你等性命,别无他意。”
众人听罢,迟疑片刻,纷纷跪倒在地,“先生大德,我等代军中将士谢过先生再造之恩。”
李文英连忙过来用手搀扶,“众位请起,心正则无恶孽,意诚哪有灾殃。众位若能就此罢了干戈,待我徐徐救来。”
其中一人道,“先生若果真周全我等,岂有不从之理。”身旁一人连忙道,“大辽虽陈兵十数万,却只派适才那位将军前来劝降我等,实乃仁义之师。我等如何不信。”
耶律合鲁一旁听得真切,心下果然这回鹘军马被阴兵逼退不虚。于是道,“李先生,此刻是否退了阴兵?”
李文英先命人将回鹘军将带下,再令陆伯庸去换天仙洞衣。来至耶律合鲁近前附耳道,“请走阴兵舞傩之时,还请林牙立于垓中。在下自有机。”耶律合鲁也不去问就里,欠身领命。
书中暗表,李文英所借“阴兵”实为一策。伺回鹘斥候刺探之机,令陆伯庸做法引得斥候观瞧,自然军马查探不甚备细,只数纛旗,便以为有十数万之众。回去禀报之时,自然回鹘军心大乱,四路生力具皆西去,只留老弱病残于此聚为一路。
再说辽军不听耶律合鲁将领一事。乃是李文英昨日夜间令陆伯庸对耶律合鲁用了熏香。待其熟睡之际,又令陆伯庸引开帐外军校,再易容潜入。待军校回转之时,便传令召集众将,当面言明明日请“阴兵”之时,“阴将”定要凭依上身,届时所施军令,皆为“阴将”戕害李文英之举,众军校不可轻举妄动,只听李文英号令行事。
故此今日下令之时,众辽军以为此乃“阴将”施令,自然无人听命。只是耶律合鲁蒙在鼓里,当真以为李文英神通盖世。
正是:天道本来无常意,虽达至化难度人。
苟能参悟两三点,欲度人时借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