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后山,便瞧见远处烛火斑斓,熠熠生辉,仿佛这黑夜中的天上月宫。再往前走,墙垣门,石雕考究,抱鼓门座,狻猊吐烟。
玄语连连抠门,小蔀急忙来开,还不等小蔀请,玄语便走了进来。
院中的景象让人更为惊叹,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此仙境,过了一道贝叶门,只瞧小桥涓涓流水,鱼儿潺潺游动,池中田田荷叶,莲花娇羞欲展。院中各处挂着或大或小的鱼灯,让人恍若置身水底。石桌石椅,如同玉砌金镶,旁边两株蔷薇,黄色花裙摇曳生姿,飘来阵阵清香。
白易欢和淳于昭闻听有人,便从屋内走出。
玄语道:“白兄,你二人竟如此奢靡,和我们那破屋寒窑简直是天差地别,如此做派,是不是太重色轻友了!”
闻听此言,淳于昭不禁面颊绯红。
白易欢居然颇为得意,道:“没办法,我一旦看见心仪之人吃苦受罪,便心如油烹得一般,彻夜难眠,周身难耐,坐卧难安。”
玄语道:“好好好,白大侠这一片痴心莫要再昭告天下,只留个昭便好了。”
淳于昭忙道:“你们莫要听他浑说,快快坐下,小蔀,快去煮些茶来。”
玄语指着淳于昭对修吾笑道:“颇有主母风范。”
白易欢道:“你二人不来,我今日也打算宴请呢。小蔀,快去把上好的酒菜端来,特别是上次那条素鱼。”白易欢对着修吾说道:“你可不知,这鱼竟然好吃到让你家妹子痛哭流涕,你今日定要尝尝。”
玄语瞪了白易欢一眼,“总是揭人短处,可有意思?”
白易欢道:“你不是也如此!”
淳于昭忙向修吾解释道:“不是鱼有多好吃,是你师妹思念心切,担心你受困,吃不好,穿不暖,哭鼻子罢了。”
修吾只是笑笑,看着玄语。
这四人在院中边吃酒,边赏月。
修吾言道,明日她和玄语便要启程,寻个远离江湖之处,安心度日。白易欢甚是赞成二人此举,还特意叮嘱,定要隐姓埋名,莫要再卷入这世间纠缠。淳于昭要继续寻母,白易欢便跟着他一同前往漠南回鹘,一是护其周全,二是白易欢会回鹘语,行事方便。
玄语笑道:“跟便跟,找这许多的借口干嘛。”
随后几人又说起还刀之事,白易欢对此事颇为头疼,玄语想起那尿酒牛粪唯恐避之不及,绝不同去,只有淳于昭愿一同前往。白易欢不免调侃起玄语行事毫不仗义,过河拆桥,让她自罚三杯。玄语却觉是因那晚她破坏了二人美事,如今白易欢借题发挥,故意刁难。随后又对其是否真的中了合欢酒,还是假借醉酒之名想要故意行凶起了疑。几人调侃起来,相谈甚欢。
修吾见玄语实在是敌不过口舌如簧的白易欢,解围道:“玄语若不曾逃离剑派,和这仓公派的淳于掌门也是有亲事在身,如此说来那晚之事,她无论对你如何便都是应该的了。”
白易欢闻听此言心头一紧,如同当头棒喝,僵在一处。
修吾见白易欢败下阵来,拍着玄语的肩,又道:“不过如今我二人已然离了剑派,那劳什子的婚事便不再作数,淳于掌门,如此可好?”
淳于昭端起酒杯 ,“本就是岱风剑派与仓公派的联姻,如今我已不是仓公派掌门,又何谈亲事二字。”
修吾也端起酒杯,“那好,我是她师姐,这门婚事便由我定夺,今日你我共饮此杯,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即便他日四夫人救出,也定是要为淳于兄另寻良缘,不得反悔。白兄在此,为你我见证。”说罢,三人一饮而尽。
玄语在一旁,深觉修吾师姐做事妥帖,考虑周全,处处为自己谋划,反观自己,仍旧心浮气躁,自己又能为修吾做些什么。
虽然修吾如此说了,但白易欢的心中仍旧意难平。不知是醋意还是气自己后知后觉,这眼皮子下的二人竟有婚约,他却全然不知。也不知是气手下办事人的懈怠还是气淳于昭对自己的隐瞒。
酒席已尽,四人约定,次日辰时便为玄语和修吾送行。
送走修吾、玄语,白易欢又端起酒杯,拉着淳于昭饮了起来,白易欢故技重施,借着酒意瘫在淳于昭身旁,此时的淳于昭早有防备,径直坐到了对面。笑道:“小蔀,快去取个盆来,你家主人要开沟掘渠,排污泄洪了!”
这小厮是真听话,拿着盆子连忙跑了过来,白易欢指着他鼻子骂道:“赶紧夹着尾巴往回跑,鸡不出来叫,不准你出屋!听到任何声音都要装作没听见,不然把你扔进洪水里给泄了!”
闻听此言,小蔀撒腿就跑,进了屋还不忘反手把门插上。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淳于昭笑道:“小蔀巴不得回去早点休息,省得陪着你这个酒鬼在此发狂咬人。”
白易欢死皮赖脸地又坐到淳于昭身旁,“我着实是醉了。初落杯中是欢伯,再嗅香丝是瑶浆;酌饮三杯是芳醴,奈何我心般若汤。你便是我人生中的般若汤,即是忘忧物,又是钓愁钩。”
此刻淳于昭酒劲意也上了头,推了推白易欢,道:“你离我远点,莫要又吐在我身上,我可是领教过你的厉害。”
白易欢离淳于昭的脸又近了些,此时明月当空,映得淳于昭的脸白中泛红,黑色眸子如同婴孩般纯洁。淳于昭的相貌乍一看并不出色,却是越看越耐看,如同好酒,让人回味悠长,越品越浓。白易欢看得失神,道:“此一时彼一时。”
“哦?那上次你是故意的不成?”
“怎会,我对吾阳始终真心相待。”
淳于昭也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白易欢,只见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如同画中仙人,再想起往日他那矫捷的身手,俊朗的外貌,飘逸的身姿,怕是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辞藻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淳于昭似乎也能明白,为何有人会为他人情深至死,为何有人会与他人共赴黄泉,果然是让人心驰神往,欲罢不能。
只是淳于昭口中不说,眼中却看出白易欢这副情场高手的嘴脸。想到他昔日对自己的戏耍,今晚不免也想逗他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