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寂静之声 01
书名:野花盛放荆棘林 作者:凌翎 本章字数:6612字 发布时间:2020-10-09

那天是2008年的一个寻常星期六,林婧在黄昏时走出梅园,独自去实施她的冒险计划。十月的和风轻轻浮动着宿舍楼下那颗杜英树的细小叶子,淡蓝色的天顶漂浮着几抹被西下夕阳染成金黄色的流云。林婧所不能预料的是,在今天夜晚,她将遇见云帆,一个在她生命中仅停留两年零七个月,却足以改变她一生的男孩。

在实施冒险计划之前,林婧来到熙街的一家理发店,发型师问她要怎么剪,她十分简洁地说:“怎么像男生怎么剪。”发型师吃惊地向她确认了好几遍,她肯定的回答甚至有些不耐烦。最终,她原本长及肩下的头发被剪得很短,露出纤细的耳廓和皙白的脖颈。她站在理发店的落地镜前为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并将照片通过手机分享给了自己母亲。不料母亲当即打来电话把她臭骂了一顿,说她不务学业,尽做些怪异的事。

她对母亲的责骂很是不以为然,又来到一家专卖男装的店子,选了一件小号长袖T恤和一件哈伦风格的裤子,在试衣间里换上后,便把旧衣服直接扔掉了。而后她去到一家拥挤的小店吃了一碗辛辣的花甲米线,才往学校的北门走,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她走进北门,沿着两排银杏树之间的道路向前,路过第一教学楼,来到云湖前的图书馆楼下。砖红色的图书馆倒映在云湖里,显得伟岸而庄严。她欢快地步入图书馆一楼,不禁莞尔一笑,她想起了自己今晚的冒险计划:偷偷藏在图书馆待一夜,直到晨光到来。

离图书馆闭馆还有两个小时,她从书架上找到那本她读了很多遍的《商市街》,坐在一张软椅上十分入神地读起来。当通知闭馆的音乐响起,她赶忙抱着书本躲进卫生间,静待灯光熄灭。不久,灯光便几乎全部熄灭了,周遭幽暗一片。她点亮手机屏幕的光,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似乎觉得整座图书馆都是她的了,她感到无比兴奋,真想尽情大吼几声。她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过道里穿梭,指尖滑过密集排布的书籍棱线,身体里透过如风一样的自由。她借着不知哪里来的昏黄光线,一本接着一本将书籍的名字念出来:《水问》、《下午茶》、《胭脂盆地》、《月娘照眠床》、《浮在空中的鱼群》……仿佛她小声念出那些书名时,能感到自己沉浸到某种说不清的神秘气息之中。她找到一个宽敞的地方,从书架上取下上百本书籍,按三层堆叠在地板上,看起来像一张书床,她想她今晚就睡在这张书床上。她轻轻躺了上去。

她闭上眼睛冥思了很久,全无睡意。于是她支起身体,准备去别的楼层逛逛。她通过步梯向上一楼,继续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穿梭。当她绕过最后一排靠窗的书架时,在书架后,她看见一个男生背靠书架坐在地上,膝盖上立着一个小小的充电式台灯,目光落向置于他腿上的书。男生看起来很专注,甚至没在意她的出现。她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她立刻让自己镇定下来,轻轻走到男生跟前。男生终于仰起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男生穿亚麻质地的素色长袖衬衫,手指修长,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双腿呈九十度弯曲,脚上是一双卡其色的低帮运动鞋。她看见男生的脸普普通通,没有不凡的眉眼,没有出众的鼻梁,也没有特别的双唇,但又并非一无所有,而是蕴含一种沉默的孤独。不知为何,她看见男生的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他沉默的孤独,并被这种沉默的孤独深深吸引,就像处在巨大黑暗中的图书馆深深吸引她的到来。

“你不怕我吗?”在几秒对视之后,她语出惊人。她刚刚被男生吓到,现在她想反过来吓一吓男生。但男生并无触动,反而问她:“我为什么要怕你?”

“如果我是一只幽灵呢?”她故意将声音控制得很低沉,脸上也浮起奇怪的笑意。

“我见过幽灵,不长你这样。”男生话音刚落,她竟忍不住欢快地笑起来。周遭万籁俱寂,她的笑声得以回荡在整片楼层里,显得空灵而悠远。她径自在男生身旁坐下来,歪着头去看他腿上翻开的书本,在靠近她的那一页,她看见几行诗句:

/马蹄踏踏,青草掩面/

/牧羊老人击栅栏而泣/

/枫叶垂望墓地/

/只有火光在鼓面上越烧/

/越寂寞/

/不该死的就不会死去/

/平原/

/爬满了花朵和青蛙化石/

“林婧,我的名字。”她侧了侧身,伸出手去向他示好,接着问:“你呢?”

“我叫云帆。”他别扭着身体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随后便快速将手缩了回去。他将书本合上,将小台灯放于地面,似乎因为被她打断而失了继续往下看的兴致。他站起来,转过身,将书本塞回书架。而林婧还坐在地上,又仰起头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云帆愣了一下,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待在图书馆过夜。刚入学时的军训期间,他就一个人藏进图书馆看了半夜的书,在后半夜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而在九月末的某个夜晚,他在图书馆一夜未眠,最后站在窗边待到天亮。小时候,他常在天黑后去到云山的山脊上,听四处响起虫鸣,听夜风穿过森林。在烟河中学读书时,他几次在半夜逃出学校,沿着烟河的河堤独自游走。他喜欢被偌大的黑暗包裹,黑暗常常让人生畏,但黑暗让他觉得安全。然而,面对陌生女生的提问,他选择撒谎:“我错过了闭馆时间。”

“那你为什么还带个小台灯?”林婧的机敏让他无言以对,他弯腰拾起小台灯,准备走往别处。林婧赶忙站起身,紧跟着他问:“你去哪里?”他也不回答,只是一直走,穿过一排排书架和书桌,来到楼梯处,利用小台灯的光一阶一阶往上。林婧愈加好奇,偏要一步不落地继续跟紧他。最终,他引她来到图书馆的天台上。天台很高,风也很盛,仿佛伸手就能触摸星辰。林婧轻快地跑到栏杆边上,眺望整座大学城。她看见地铁一号线终点站的月台亮着白炽的光,看见熙街上那家电影院的红色霓虹灯,看见屹立在矮墅之间的华丽摩天轮。云帆走到她身边,也往远处看去,但林婧不确定云帆是否以一样的情绪看见与她所见一样的夜色。

沉默良久,林婧忽而说:“这里适合跳舞,你会跳华尔兹吗?”云帆看着她,摇了摇头。她走到天台中间,向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不跳舞,那你给我打光啊。”云帆握着他的小台灯,走近她。她大大方方地开始跳起舞来,指尖划过晦暗的光晕,纤瘦的身形自信且有力,脸上浮出愉悦的笑容,她一个人跳本该两个人跳的华尔兹,仿佛拥抱着一束影子。她跳着跳着,云帆的小台灯没有电熄灭了,但她没有停下来,她还拥有星光和月光,她继续在星光和月光下跳舞。她以一个后仰弯腰的动作结束她的舞蹈,差点摔倒在地上。云帆正快速走去扶她,但她勉强站稳了脚跟,笑盈盈地问:“怎么样?”

“你看起来像个男孩。”云帆说。林婧面漏喜色,似乎很喜欢这个评价,因为这符合她去剪短头发的初衷,她纯粹是想体验一下做男孩的感觉,仅此而已。另外,她也喜欢她的室友们叫她林疯子。她黄昏时劝她的三位室友参加她的冒险计划,室友们无一人响应,只是连连叫她林疯子。某天夜晚,她趁室友们熟睡后,将其中一位室友的A码胸衣与另一位室友的D码胸衣互换,天亮时,大家都慌着穿衣洗漱去上课,那两个室友发觉胸衣不对劲,焦头烂额,她却站在一旁捂着嘴发笑。山城的夏天极热,宿舍又暂未装空调,她不知从哪里买来一个儿童家用充气式游泳池,将其铺设在阳台上,而后充气、注水。她邀请室友们跳进泳池嬉戏玩闹,不料泳池因为不堪重负突然炸裂,整个宿舍都被淹了。她热爱电影,非要在宿舍的天花板上安装一个投影仪,还在宿舍门廊上方挂起幕布,夜深时拉着室友陪她一起看《恋恋笔记本》。正当她和室友们被电影感动得泪眼迷离时,宿管阿姨前来查房,推门而入,一头栽在幕布里。结果,她的投影仪以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为由被强制拆掉,尽管那投影仪的功率还不及一个吹风机。如此怪异的事情她还做了很多,因而入学不到两月,就被室友们冠以林疯子的绰号。

云帆的台灯熄了,她的舞也跳完了。两人站到天台的另一面,看着青黑色的山峦聊天。聊到彼此同级,聊到各自专业,聊到她住梅园、他住兰园。云帆慢慢卸去对于陌生的她的戒备,不过他的脸依旧蕴含沉默的孤独,丝毫没有露呈他的内心深处,那晚他唯一扬起嘴角的一刻,是看见她跳舞时踮起脚尖轻盈地转圈。不久,她开始捂着嘴不停地打哈欠,而那哈欠仿佛又具传染性,使得他也跟着她不停打起哈欠来。林婧说:“我在三楼有一张床,我们下去睡吧。”云帆被她的话惊到,但不露于色,跟着她来到三楼,那里果然有一张床,不过是张书床。云帆觉得书床不够宽,又从书架上取出上百本书籍,将书床加宽了一倍。两人平躺在上面,闭着眼睛,任思绪游弋。整晚,林婧几乎没有真正入睡,一直在幽暗中听寻云帆那轻微的呼吸声。她不知道身旁的男生是否睡着,但她没有打扰他。

晨光从图书馆的玻璃窗里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云帆脸上。云帆以为林婧睡着了,睁着眼睛等她醒来。两人将各自取下的书籍放回书架,林婧仅花了两分钟,云帆却行动缓慢。林婧想要帮他,他说:“把书弄乱了,别人找不到。”林婧这才明白为何云帆昨晚加宽书床时,也是一层一层,按固定方向,井井有条地堆叠,原来他在记忆书本的位置,以便在今早将其复原。林婧不禁在心里暗自祈祷图书管理员在事后可别咒骂她。他们又看了一会儿书。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等到图书馆人多了起来,才走出图书馆,在图书馆旁的岔路口分别。云帆要往南,去往兰园,林婧要往北,去往梅园。

以林婧的性格,她向别人索取联系方式,就跟在商店里购买商品一样简单。但她那天竟然直到他转身时,才含蓄地问:“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你?”云帆脸上终于浮起浅浅的笑,他淡然地说:“这校园又不大。”这校园是不大,不过三千六百七十亩,拥有一条商业街、三个食堂、二十六个篮球场和二十七栋宿舍楼。这校园是不大,却让她等了三个月才再次见到他。

三个月里,她常去第三食堂吃饭,第三食堂离梅园最远,却离兰园最近,她渴望能在第三食堂里遇见云帆。当她走在缙湖边的木桥上时,她觉得云帆也可能会出现在木桥上。每每下课后,教学楼下人潮涌动,她幻想自己也许能在某一刻与云帆擦肩,然后叫住他,与他重新建立联系。然而所有这些场景,她都没有等到云帆出现。她甚至在后来又去图书馆独自待了两夜,但云帆在那两夜恰好不在。尽管她不喜欢重复她的冒险计划,但如果能在图书馆再次与云帆相逢,不失为一种更让她感到惊奇和快乐的冒险。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会迷恋上一位只与自己相处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男生,但她觉得与他的初见真是别样。也许云帆选择在黑夜里躲进图书馆的理由与她选择在黑夜里躲进图书馆的理由迥然不同,但她认定那是一种十分难得的巧合,并想借助这巧合继续探寻他。尤其是他那张带着沉默的孤独的脸,让她充满继续洞察他内心的渴望。她珍视他在天台上为自己抱着小台灯打光的静默姿态,如同天空拥抱飞鸟,如同草原润泽野花。她希望某天,他能替代她跳舞时在她怀中的那束影子。

后来,她干脆不等了。她想,与其等待命运安排自己与他相见,不如制造机会让自己与他相见。她根据他告诉她的专业,在教务网上查到他的课表,决定去他的课上找他。彼时已是2009年年初,深冬,天气阴冷。这天她起得很早,比以往都早,不同寻常地在天色未亮时起床去宿舍的卫生间洗澡,冷得瑟瑟发抖。她的头发长长了些,她最近去熙街上将其染成了浅棕色,还让理发师为她设计了一个精致的发型。她从衣柜里取出她喜欢的衣服换上,是一款过膝的毛呢外套,颜色像一种偏暗的燕麦色。她穿这件毛呢外套时,习惯在外套内穿一件圆领的黑色毛衣,然后搭配纤细的深色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的短靴。她坐到书桌前开始化妆,取粉底液在脸上细细涂抹,然后用粉饼在脸上轻轻按压。她将自己的眉毛修饰了很久,用眉笔反复勾勒,终于画出自己想要的形状。她本来不想涂眼影和眼线的,但还是忍不住涂了一些,而后索性把自己的睫毛也夹了夹,并涂上睫毛膏。她愈加兴致盎然,第一次尝试为自己画鼻影,效果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在嘴唇上涂口红。她有很多口红,各种品牌,各种色系,她最终选了一种比较暗哑的珊瑚色。到这里,她以为大功告成了,但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又缺了点什么,于是她将母亲送予自己作为高中毕业礼物的那对耳坠从盒子里取出来。耳坠的形状为一弯亮银色的初月怀抱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小小钻石,这是她第一次戴它们。戴上耳坠之后,她摇了摇头,让耳坠在空中荡漾。她的脸上洋起笑意,她确实生得好看,但她似乎并不是因为自己生得好看而欣喜,而是因为她如此完整地完成了一次化妆,或者因为她化妆竟是为了一位才见过一面的男生——她感到不可思议,并由此忍俊不禁。

与她睡在同侧床上的室友最先起床看见了她精心打扮后的样子,揉着惺忪的双眼感叹:“你要是穿上婚纱,我会以为你今天要嫁人了。”她咯咯笑起来,从挂钩上取下一个白色的单肩小包挎在肩上,又从书桌上拾起一本书握在手里,便要出门。室友在她身后喊:“喂,林疯子,你去哪里?”合上门前,她站在门外歪着头,故意顺着室友方才的话,欢笑着说:“我去找新郎啊。”

今天是周六,她很纳闷——云帆所学的专业居然周六也排课,但事实就是这样。她去食堂吃了点简单的早餐,便来到第一教学楼云帆将要上课的那间教室,坐到最后一排。她是第一个到教室的,陆续有学生进来,多数是男生,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她全不在意,只在陆续进来的男生中辨认云帆。云帆是在上课铃声响起时才进入教室的,她一度感到很着急,差点以为他不会来了。云帆低着头往教室后方走,并没有注意到她,他还是那张蕴含沉默的孤独的脸,穿得很薄,上身仅是一件藏青色的帽衫,下身则是黑色的棉质长裤。他最终去到倒数第二排的一张课桌坐下,一个人坐。她激动不已,在老师开始讲课之前赶忙走过去坐到他身旁。他转过脸看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似曾相识的犹疑,但随即发生了细微变化,他认出了她。她直直地看着他,以一种骄傲又像是埋怨的语气说:“你骗我。”他迷惑不解,讶异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我哪里骗你了?”但她还没等他开口,便补充道:“你说这校园不大,可这校园明明很大。”云帆明白了她话里的第一层意思,轻轻晃了晃脑袋,脸上绽放出难得的笑容。但他不明白她话里的第二层意思,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身边的这位女生已在意他到何种程度,又如何在三个月里渴望与他再次遇见而不得见,最终不得不以一种看似蹭课的方式才如愿以偿。

老师开始讲解线性代数课程的某个小节——欧几里得空间。主修文科的她,听起来仿佛天书。她发觉云帆上课时神情专注,坐得笔直,不时在书上标记,其间从未碰过一次手机。她没有打扰他,翻开自己带的那本书,三心二意地看起来。她也偶尔看向讲台,甚至直视老师,假装自己真的在听课,其实她在盼望着下课。终于等来课间休息,她饶有兴致地请教云帆:“欧里多德空间是几维空间?”她将数学家的名字都念错了。云帆看见了她面前那本与线性代数毫不相干的书,但他仍是颇为认真地给她解释欧几里得空间的定义,结果她连什么是內积都记不起来,尽管她在高中数学学过。云帆又从头到尾将定义里的几个术语给她回顾了一遍,她连连点头,其实她什么都没听懂,她不过是想听他说话而已。云帆终于将欧几里得空间的定义给她解释得差不多了,她又问:“先前老师提到的矩阵是什么东西?”这时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刚好响起,她笑了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下课再给我讲。”

然而下课后,她就忘了这事,早把所谓矩阵抛之脑后。下课铃声一响,她便拍了拍云帆的手臂,笑呵呵地说:“我请你喝咖啡。”云帆一面将线性代数的课本装进书包,一面回答她:“我有事。”云帆不愿说具体是什么事,这使得她疑惑,难免认为自己是不是惹他生厌了。她在教务网上看过云帆的课表,他今天没课了。她想,大一新生除了上课,还能有什么事?莫非云帆要去打球?那她可以陪他去。难道云帆要去约会?这可不妙——因为这意味着别的女生已捷足先登。她偏不信云帆能有什么事,就一路跟着他。云帆将双手插在帽衫的口袋里,走得很快。她不得不小碎步走,像个紧追自己哥哥的倔强女孩。来到学校东门,云帆将书包从背上取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中学数学课本给她看,对她说:“我要去帮别人补课。”

她不太理解为何兼职能成为云帆的难言之隐,更加语出惊人:“你缺钱吗?”生而家境富足的她,从没有体会过缺钱是什么滋味,所以才能如此心直口快。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云帆,只见他脸上又浮起那种沉默的孤独,随后她听见他冷冷地说:“是的,我缺钱。”

她感觉到云帆的冰冷和坚决,决定不再烦他,转而说:“那你把手机给我。”云帆将手机递给她,她点开拨号界面,拨出自己的号码,确定挎包里自己的那只手机确实响起来,才将手机还给他。她目送云帆走出东门,转入大学城中路,背影消失在校门的灰色砖墙后方。她只能一个人孑然地走回梅园,一边走一边将手机里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存入自己的通信录。虽然云帆拒绝了她的咖啡,但看着那十一位数字,她感到些许安慰。回到宿舍,她的室友见她闷闷不乐,好心逗她:“你的新郎呢?”她叹了口气,怅然答道:“新郎去教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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