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红着眼睛跑回自己房间。
陆绎觉得脑袋像被谁猛地击了一拳,嗡嗡作响,生平第一次,他情绪失控地抬手将桌上精致紫砂壶打翻在地……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无数紫砂碎片散落在地,宛若陆绎胸腔中跳动的那颗心。
丐叔和林菱甚是心疼陆绎,可也知晓无法出言安慰,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走出房间,将门关好。
陆绎双手攥成拳头,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找人报仇,却不知去找谁……他的呼吸紊乱,整个人宛若闭关修炼的武林高手走火入魔一般,恍惚中,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洞中,无边无际的黑夜向他袭来,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突然,房门打开了,谢霄的声音打破陆绎的痛楚——
“姓陆的,你干嘛呢?”
“谢霄,刘甲的底细,打探如何?”陆绎脸上的痛苦褪去,被一片可怕的平静取而代之。昔日他未爱上今夏之前,就是这副模样。
“我知晓他住哪儿了,改日他还请我喝酒呢?”谢霄得意洋洋地拍拍胸口。
酒!
陆绎眼前一亮,宛若沙漠中疲惫的行人寻到绿洲,随即说道:“走,去我房间喝酒去。”
——
淡淡的曙光已悄然映上东窗,街道传来小商贩的叫卖声,商铺的开门声……
一张八仙桌,陆绎和谢霄面对面坐着,二人手中都执一壶酒,连酒杯都省去了,直接用酒壶喝起来。
半壶酒下肚,陆绎将刚刚与今夏的争吵说给谢霄听。圆圆听完之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思虑再三,最终咬牙说道:“陆绎,说句你最不爱听的,万一今夏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你怎么办?”
陆绎剑眉动了动,嘴唇动了动,只是惊恐地抓紧酒壶,眼神中的无助刺痛了谢霄的心。
人啊!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谢霄放下酒壶,双手拍着桌面说道:“陆绎,我谢霄自认很多事情不及你,但有一事,你却远在我之下,就是你对人太冷漠。当初你早早就动心了,却迟迟不肯向今夏表明心迹。当年今夏也说过你,这样的性格,没有哪家姑娘会喜欢你的。”
陆绎摇摇头,令自己清醒些,问道:“谢霄,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些。”
难得谢霄用嫌弃的眼神望着陆绎,说道:“姓陆的,你醒醒吧!袁今夏现在不是你明媒正娶的陆夫人,她是四年前六扇门最爱银子的小捕快,我要是你,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把她追求到手,而不是整日摆一张阎王脸。”
“追?怎么追?”陆绎怔怔地问道。
——
谢霄偷偷翻个白眼,之后好脾气地说道:“送她礼物,香包、手镯、簪子还有衣服等等,都可以啊!你得想办法让今夏喜欢上你,万一真的恢复不了记忆,回京城后再迎娶一遍,皆大欢喜。”
“回到京城再娶一遍。”陆绎仰头猛灌一口酒后,忽然吐出一句,“那瞬儿呢?瞬儿如何摆放?”
——
谢霄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感叹道:是啊!我怎么把陆瞬这孩子给忘了!
陆绎仰头将酒壶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壶,苦笑着摇头,因为酒的缘故,陆绎颧骨微微发红,眼角眉梢挂着醉意,晨光中,整个人看上去愈发英俊,竟胜过许多姑娘家。
谢霄空了空酒壶,喝光最后一滴酒,说道:“陆绎,你这糟心之事,应当一件一件解决,先把今夏追到手,再考虑孩子的事情,你觉得呢?”
“好,听你的。”陆绎一拍桌面,站起来问道,“谢少帮主,你说怎么追今夏?”
谢霄倏地起身坐到八仙桌上,双手抱胸,垂着眼睑问道:“你仔细想想——袁大虾最喜欢什么,你就投其所好,送她什么。”
陆绎扭头望着明亮的窗外,双目中宛若有火星闪烁,最终吐出一句,“今夏最爱的,是银子。”
“咳咳……”谢霄忍不住咳嗽几声,拍着陆绎肩膀哭笑不得,“陆绎,你真是了解今夏呀!”
“我说错了吗?”陆绎侧头反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谢霄从桌上跳下来,连连摆手,内心憋着笑,“陆大人说得很对。这样吧,我替你送今夏个礼物,你看如何?”
——
“你打算送什么?”陆绎并未喝醉,沉下脸问道。
“姓陆的,你这什么眼神?”谢霄倒也不傻,气呼呼地为自己辩白,“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我已把今夏当作自己妹子?”
“最好如此。”陆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阵风吹进,他宛若从梦中刚刚醒来,在心里暗自懊悔,不应对谢霄倾诉心中苦闷。但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也只能作罢。
谢霄怀揣着小心思离开房间,他去帮陆绎为今夏准备礼物去了。
陆绎一夜未眠,疲惫不堪,正欲躺下休息,敲门声响起,随后是今夏的声音——
“陆大人,您在房间里吗?”
“在,有事情进来说吧!”陆绎慌忙坐好,单手放在桌面上。
“打扰大人休息,卑职有话想跟您讲。”说完,今夏推门而入,步伐甚是小心翼翼,丝毫不似她往日的作风。
陆绎没等抬头,便先闻见一股浓烈的辣椒味儿,迅速抬走一看,只见今夏肩背包袱,眼睑发红,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宛若刚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
陆绎神情一怔,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年前,在扬州城,今夏因为“制牌一事”也在他面前演过这场戏,如今这是要重新演绎一遍吗?
果然——
“‘新月阁’之事,是我不对,大人教训的是。”今夏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卑职不应该把脾气带入公务中,不但没有替大人分忧,还给大人找了麻烦,欧阳楚面前,倘若不是大人及时出手相救,卑职都不敢往下想……卑职真是罪该万死。”
陆绎斜倪着今夏,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瞬间大好,说道:“起来吧!”
今夏站直身子,假惺惺低低哭泣几声后,说道:“大人说的对,卑职这样的人不配和大人共事,所以卑职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回京城了。回去后,卑职一定谨记您对我一路的照顾和教诲,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陆绎习惯性地转动桌面上茶杯,神情甚是惬意,正欲开口说“不送”之时,突然想到刚刚谢霄说过的话,于是他柔声说道:“今夏,我也有过错,丝毫未顾忌你的感受,但毕竟是怕你有危险啊!”
宛若蜗牛爬般走到门口的今夏,停住脚步,心道:刚刚说话之人是陆绎吗?小爷不是在梦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