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欢见眼下局势紧张,只得在中间调和道:“你为何要伤这姑娘?”
尔朱清葵道:“你看她腰间挂的是什么?”
这时众人方才看见蓉锦将死了的灰兔挂在腰间。她本想找个硝皮子好的师傅给做成个物件,也不枉这般上好的皮毛。
白易欢方知错怪了尔朱,对着蓉锦抱拳拱手道:“姑娘,这乃是我贤弟自幼豢养的灵兽,不知为何会如此。”
蓉锦见白易欢向自己走来,竟心跳到要窒息,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更是害羞得不敢看他,一时竟慌了神。
一旁的炁吾察觉到异样,连忙上前答道:“公子,我二人赶路经过此处,实不知这是有主人的兔子,一时竟失手将其打死,实在是罪过。”
“兔子?”尔朱清葵双眼圆睁:“睁开你的双眼仔细看好,这乃是菌狗!岂是你愚人口中的兔子!”
钟炁吾连忙弯腰拱手道:“实在是在下眼拙,不认识这神兽,不知主人要如何才能原谅!”
“原谅?”尔朱清葵怒道:“若原谅你他能活过来,我便原谅!”
白易欢道:“尔朱莫要任性。”
尔朱清葵道:“那便一命抵一命!”
淳于昭一听便怫然作色,“只是一只兽,至于要拿一条人命来抵么?”
尔朱道:“只是一只兽?便是因为没脱生好,你脱生成了人,他成了兽,你便比他高贵了不成!”
尔朱此话一出让淳于昭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外祖父对母亲的态度,脱生成了儿子便众星捧月,脱生成了女儿便卑贱不如。淳于昭叹道:“即便不高贵,纵是偿了命,它也还是活不过来,总归是于事无补。”
尔朱冷笑道:“那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白易欢见他言语愈发偏颇,忙打断道:“除了人命,你提便是!”
尔朱看向众人,明明错的是他们,却为何都对自己怒目而视,如观异类,果然世间是善恶不分的。再瞧有这白易欢压着,自己技不如人,定然也是翻不过他的。对白易欢道:“你今日如此,可算是仗势欺人?”
钟炁吾双膝跪地,对着尔朱抱拳拱手道:“这位少侠,事情皆因我而起,这菌狗是我杀的,祸是我闯的,还请少侠开恩,看能否有我效劳抵过之法。”
尔朱紧闭双目,仰天长叹。“并非我咄咄逼人。你可知这菌狗乃是龙侯山上的神兽,通晓人性,聪慧异常却世间罕有,自幼时便伴我左右,如亲如友……”
此时的淳于昭不知是因方才尔朱的咄咄逼人而恼怒,还是介怀他与白易欢的往日旧事,心中怒火无处烧,便抢话道:“左不过是只狗,再寻一只,赔你便是!”
尔朱发指眦裂道:“那我杀了你至亲,再赔你个人可好!”
一提到至亲,那便是动了淳于昭的逆鳞,他有何资格提到自己尚未寻到的母亲,淳于昭举剑便刺。
“人与兽怎可同日而语!”
尔朱举棋盘便挡,二人又是动起手来,白易欢忙从中阻拦,左手握着淳于昭持剑的手腕,右手持笔压住尔朱的棋盘。
钟炁吾忙作揖道:“两位少侠,莫要为我动武,您提要求便是,我定会赴死达成。”
尔朱道:“好!那你便拿钦原来还!”
钟炁吾道:“还请少侠明示。”
尔朱道:“昆仑山上便有此鸟,其状如蜂,大如鸳鸯,蛰鸟兽则死,蛰木则枯。一年之期,明年此时此地,若你寻不得钦原,便拿命来还。”说罢尔朱清葵纵身上树,负气而走。
淳于昭见事情已了,便将钟炁吾搀起。
“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无妨,都是江湖中人,更何况仓公派和岱峰派一向交好。”
钟炁吾拱手道:“听方才听闻少侠之言,您莫不是那仓公派掌门,淳于昭?”
淳于昭点头道:“正是。”
“失敬!失敬!”
么蓉锦想到曾与淳于昭有过婚约,不禁面色一红。连忙上前施礼道谢:“小女子么蓉锦见过淳于掌门,多谢掌门出手相救。”遂将眸子转向白易欢道:“多谢少侠解围,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白易欢拱手答道:“在下白易欢,乃是淳于兄的生死知己。”
淳于昭白了一眼白易欢,显然刚刚的气还没消。
玄语见自家门派的大小姐来了,也不好再回避了,只得上前躬身施礼。
么蓉锦也惊诧道:“你便是要和淳于掌门成亲的玄语?你为何会在此处?修吾为何也会在此处?”
玄语正在为难之际,修吾答道:“我们当然是有我们要做的事情,只不过你一个即将大婚之人,怎么会和大师兄出现于此?”
么蓉锦支支吾吾道:“我们奉命要去办件事情。”
修吾道;“好,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转头对钟炁吾道:“路上定要护她周全,别忘了你的一年之约!”说罢拉着玄语便向客栈走去。
见修吾、玄语二人已走,白易欢和淳于昭遂也离去。
么蓉锦见白易欢渐行渐远,若有所失,心中纵是千百个想与他同去,却也寻不出个借口,竟一时傻在了原地。
钟炁吾拉了拉蓉锦的衣袖道:“我们也走吧。”
么蓉锦一步三回头,见着那蓝色的影子完全消失,才终肯罢休。
依恋着今夜空气中他残存的气息,努力回想着他的面庞,心中默念着三个字,“白易欢”。
么蓉锦此刻方才知晓今世为人的目的,全因为着他,为着与他相见、为着与他相识、为着让自己知道世间竟还有如此的人儿。仿佛自己那十几年全都是枉活,只因见了他,才在这黑白布上着了颜色,方知何为琼浆、何为甘露、方才有了活下去的念想。仿佛从见着他那刻起,自己的余生便不一样了。全因这世上有一人,名唤白易欢。
然而那头的白易欢却并不好过,淳于昭只自顾自地往前走,白易欢紧随其后,忽见其后颈处有一片血迹被头发挡住,便伸手拨开,欲将查看。
谁料淳于昭转身将其手一打,道:“不劳白兄挂念!”
白易欢道:“你这后颈莫不是伤着了。”
淳于昭继续向前走去,“与你无关!”
白易欢心中也不免气道:“是啊,定了那么多亲事,有那么多未过门的妻子,定然是不用我这个孤家寡人挂念。”
“孤家寡人?”淳于昭停下脚步转过身道:“那尔朱清葵为何一再对我咄咄相逼,你不知其中缘故?莫不是你这个孤家寡人欠了一屁股的债,到处寻花问柳也就罢了,莫要将我扯进去!”
若说这尔朱清葵和白易欢全无关系,那白易欢此时大可理直气壮的解释。奈何白易欢并非长情之人,着实和这尔朱清葵有过一段莺莺燕燕,便理亏起来,虽然气淳于昭亲事过多,但面对自己过往的旧事,明显是自己虚得很,便不知所云。
两人回到客栈,各自回房,屋门紧闭,各生闷气。
这尔朱清葵原本也是名门望族,和白易欢家世代交好,两人自幼便一起习武弄墨,可称青梅竹马。这白易欢自幼聪明伶俐,悟性极强,每日练武毫不含糊,但人如其名,一有空闲,便拿着银两带着小厮到处寻欢作乐,做出各种出格之举。
奈何尔朱情窦初开便对这神仙般的白易欢倾慕有佳。这白易欢却是今日恋春梅,明日攀冬雪,后竟见尔朱纯情好逗,便又与他交好。
尔朱以为他是浪子回头,谁想这白易欢仅是一时兴起,没多久便又寻了他人。
为此尔朱清葵大病一场,落下胸闷的毛病。
自此两人虽都在国侨公手下行走,尔朱却对其由爱生恨,心中虽存有一丝幻想,却被他这一段段新旧频出的恋事,磨得失了希望。
回到房中,白易欢越想越恼,坐也不是,卧也不是,从没如此憋闷过。便找来医伤口的绷带和草药,厚着脸去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