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泽殿下俊颜凝固如冰,所有的伤痛蓄在眼中,不发一语地飞身过来,弯腰搀扶起樱若,然后用坚冷如铁的口气说了句:“撤兵。”
幽焰山的军队终于撤退了,依然步履整齐,纹丝不乱。
“想走?”青逸仙子想要带兵追杀上去,澜风上仙却制止了他。
澜风上仙已经垂垂老矣,不愿意再造杀戮了。如果他愿意,紫耀苍穹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经横扫了幽焰山,可是他一直没有这么做,希望幽焰山能够明白他的苦心。虽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是他的修为却不允许他任意杀生。
天然看着幽焰山大军很快消失不见了,正要一起偷偷溜了,却听见一个温和声音叫道:“天然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天然扭头一看,竟然是澜风上仙叫她。
澜风上仙仙姿飘然地站在那里,宝蓝色的布衫在长风中扬起,身旁站着英姿勃勃的青逸仙子,后面是仙洲飒爽整饬的军队。
她刚看到澜风上仙发出震慑八方的紫耀苍穹,实在想象不出能够发出紫耀苍穹的人到底深藏着多高的修为,多大的能量。
天然不敢怠慢,立即从云烟笼罩的云柳树梢下来,紧张不安地来到澜风上仙面前,礼貌地问候道:“流云岛梅芳主门下,天然见过上仙。”
澜风上仙面容和善慈祥,示意青逸先遣回军队,然后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原来是一枚仪态风流、静雅玉质的昙花!
澜风上仙目光犀利、心境明慧,他甚至看到了天然体内转动着的渊泽殿下给她的内丹和她随身带着的云渡上仙费尽心思做出来送给她的霓云梳,不禁暗自叹息道:云渡这孩子终究是用情太深,方才遭受今日之劫难。
天然见澜风上仙看着她久久不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对她有什么看法。澜风上仙毕竟是云渡上仙的师父,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十分在意澜风上仙对她的看法。她在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斗胆问道:“上仙叫我可有何事?”
澜风上仙和颜瑞色一笑,说道:“无他,只是听说天然姑娘在万花屿收容了不少花妖,老朽对天然姑娘的做法颇为欣赏。”
天然听着澜风上仙的夸赞之词,心里放心了,却还是几分忸怩道:“这只是一份绵薄之力,祈望这些无辜生灵能够不为战火所毁。”
“嗯——”澜风上仙点点头, “难得天然姑娘有这份心,老朽甚是宽慰,这就告辞了。”
陪在一旁听两人对话的青逸仙子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一向隐居仙洲深处、不问世事的师父为何突然要见一个声名不显的花妖,而且还是渊泽殿下的新婚娇妻。从他们无关痛痒的谈话中,他也实在听不来有什么玄机。说来也怪,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让他很是纳闷,包括云渡师兄怎么就突然失踪了,青离说是去找他了,一去两个月不见人影。
澜风上仙转身正要走,突然听见天然叫住他,恳求般的语气问道:“天然不知能否问上仙一个问题?”
“何事?”澜风上仙转回身去,饶有深意地看着天然。
天然实在是憋不住了,今日难得有此机缘亲见澜风上仙,她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看着面容和善的澜风上仙,只觉得心中紧张万分,鼓起勇气问道:“不知……云渡上仙是否安好?”
她说完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澜风上仙看着,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生怕他说出来哪个字她漏了听。
澜风上仙看着天然几乎忍不住的伤悲神情和哀恸欲绝的眼睛,沉默片刻,终于答道:“吉人自有天相,天然姑娘不用过于担心。”
天然知道云渡上仙身份贵重,他的信息不能多问,能够得到澜风上仙这句话,对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心路也算是一个很大的安慰。她感激地对澜风上仙说道:“多谢上仙宽解。”
澜风上仙微微颔首不再说了,带着青逸仙子飘然而去。
一路上青逸都很想问问师父,天然明明是渊泽殿下的夫人,她那么关心云渡师兄又是为了什么?还有,她怎么会知道师兄失踪一事?
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青逸仙子为人谦逊谨慎,不该问的事他绝不多问,只是暗自心想:这个天然,以后小心对待就是了。还有万花屿的事,看来并不简单。
云渡上仙自从搬到画室旁边住以后,每天除了看看花草,就是低头画画,伤势时而好些,时而坏些,严重了则昏迷不醒数日。幽冥之花余毒折磨着他,他只把这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侍候他起居的侍女好几次被他的“病情”吓得不轻,郡主三番五次向他探听如何负伤的,却从来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干着急。
这天,云渡上仙感觉好些,又在画室提笔画画,还没画多久,郡主就进来了,走过来看他画的荷花。只见烟波渺茫的碧水之上,白如玉,粉如脂的花朵婷婷袅袅,有些已经盎然盛放,有些还是纤长饱满的花骨朵,缀着晶莹透明的水露、湛如翡翠的硕大绿叶迎风舒展,映得荷花娇美万方、丽质醉人。
“真好看。”郡主看着那荷花忍不住夸赞他道,“我最喜欢看你画的花花草草了,我敢说整个玉明国内没有人画得比你好。“
“郡主过奖了,我只是随意画画。”云渡上仙一边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一边淡淡说道。
郡主看着那清香雅致的荷花,如数家珍地说道:“我见过你画菊花、牡丹、梅花、茶花,桂花,海棠花,杜鹃花,嗯……不过像荷花这样清雅动人的还是第一次见你画。对了,你会画昙花吗?昙花也很好看。”
云渡上仙听到“昙花”两字笔尖突然抖了一下,并不明显的,郡主没有注意到。她见云宇没有回答,觉得奇怪,又问了一遍:“我们今日就画昙花,如何?”
出乎她意料,云宇停下画笔,神色略显暗淡地说道:“我不会画。”
郡主才不相信呢,一双聪敏美目盯着他看,不依不饶地撒娇说道:“我不信,我看你什么都会画,还都画得特别好。今日我就要看你画的昙花。”
云渡上仙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说道:“郡主,我确实不会画。”
郡主看着云宇清淡的脸,不知道这人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叫他画什么都挺好说的,今日为何就不肯画个昙花?怎么可能一个人什么都会画,唯独不会画昙花?
郡主正要问他怎么可能不会画,却看见云宇一手捂着胸口,脸色突然发白似要昏厥。“你怎么了?”她连忙扶着云宇,担忧地问道,“伤口又发作了吗?”
云渡上仙俊俏的脸上冷汗淋漓,一滴一滴顺着他柔美的脸颊淌下,心中无限苦楚,却不发一言一语。
“我扶你去坐下。”郡主见情况不妙,连忙扶着他去一旁的扶椅上坐下来,然后飞快地端来一杯水,把水杯放到他的唇边。云渡上仙把水喝了,脸色渐渐缓和了些,问郡主道:“我还要待多久才满三个月?”
郡主一听蹙了眉,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把水杯放在桌案上,拿来纱巾给他擦去脸上的汗,心疼地说道:“你这样的伤势,就不要急着走了,万一……”
云渡上仙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看着她又问道:“还有几天?”
郡主只好说道:“还有一个月,三十天。”
云渡上仙听了郡主的回答,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郡主无奈而又忧心地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伤成这样,为何对自己的性命丝毫不关心呢?一个月后,她又有何理由挽留他?
郡主见云宇好些了,想让他多休息,也就先走了,留他一个人在画室里面。
“起风了,公子回房歇着吧?”侍候云宇公子的侍女很快取来一条薄毯,把他的肩背包裹起来,轻声叮嘱他道。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那些侍女都知道云宇公子体弱得很,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怕他受了寒或吹了风。虽然如此,他还是动不动就卧床不起,一旦昏迷就是数日。不要说是郡主了,就是那些侍女也都对他的健康忧心忡忡。他真的是美到令人心碎,温柔得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