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吾听闻池中有大鱼,便尽量减少身体动作,保持水纹平静。她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身体潜入水底,这池水冰凉刺骨,黑漆漆一片,任凭修吾如何瞪大双眼,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好一会才隐约能看清点东西,她游到池壁处,摸着池壁下方有一处暗道,应是通向山体内部。若是玄语没浮上水面,那很有可能便是顺着暗道被冲到了别处。
修吾刚要俯身下去,竟瞧着一个巨大的如鸡爪一般的东西从身旁划过。修吾见这只鸡爪足有五六人长,她连忙向上游去,躲闪开来。
跟着那鸡爪一起的还有一幅巨大的鱼鳍,那鱼鳍如薄纱一般从修吾身旁飘过,吓得修吾不敢动弹,心中叹道,怪不得白易欢方才吓成那样,鱼鳍都这般大,那这整条鱼岂不是如同山一般。
修吾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一股巨大的水流卷着向池中冲去。这水流吸力极强,开始修吾还能勉强保持身体稳定与之抗衡,但时间一久,不光体力不行,气息也全然不够。身体一松,一下被水流卷了进去。
修吾定睛一瞧,眼前正是一张血盆大口,看不清嘴的全貌,仅是前面几颗獠牙便让人胆战心惊。
大鱼大嘴一张,别管是小鱼、小虾还是池水,一股脑地吸进肚子。
只见修吾离那鱼嘴越来越近,心中暗道不好,自己今日算是做了鱼食了。
就在即将进入鱼嘴之时,手臂竟然被人抓住,修吾转头一看,正是淳于昭。淳于昭腰间绑着绳子,方才能抵挡住这大鱼的吸力。
修吾长时间的水下憋气已经到了极限,修吾极力忍耐,还是喝了两口水。
待鱼嘴一闭,淳于昭拽动腰间绳索,白易欢在岸上奋力收绳,两人连忙游回岸边。
到了岸上白易欢忙将两人拖到离水稍远的地方,修吾缓了好一会,方才喘过这口气。只觉全身酸痛,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修吾仰面瘫在地上,对淳于昭拱手道:“多谢!”
白易欢在一旁只恨自己一身的本事,却丝毫帮不上忙,问道:“可找到玄语了?”
修吾摇摇头,喘着气道:“但我发现潭下有道暗流,若是没在池中,便是被暗流冲到别处了。”
白易欢道:“太好了,那便是还有一线生机。”
修吾勉强起身道:“我这就再下水去探探。”
淳于昭拦道:“你现在连起身都费劲,哪还有力气再游进暗渠。我去猎几只麻雀,野兔,吃过之后,与你一同进去。”
修吾哪有心情吃饭,但奈何体力受限,只得点头答应。
此时天色已晚,三人怕惊动水中怪鱼,便爬到崖上。白易欢自知水下功夫不行,便抢着猎食,生火、烤肉。
修吾知道白易欢见多识广,边吃,边问道:“为何见着水中竟出现了如鸡一般的爪,那爪约莫五六人长,黑黝黝地,锋利无比。”
白易欢沉思片刻道:“莫不是书中所说狱法山中的䲃?”
淳于昭也好奇道:“何为䲃?”
白易欢道:“䲃形似鲤鱼,腹部长有鸡爪,我只见过此鱼用来入药的鱼皮,并未见过活物。但寻常的䲃再大也仅有半尺长短,不知为何这鱼竟长到如此之大,如同成了精一般。”
修吾问道:“白兄可知这䲃鱼的习性?”
白易欢摇摇头,“我连它是否是䲃鱼都不敢下定论。”
几人商量着如何连夜再入水,修吾奋勇打头阵,白易欢在岸上负责随时拉回绳索,若是修吾顺利潜入暗道,便拽动腰间绳索三次,遂将其割断。白易欢和淳于昭二人一人留守,一人从山体外侧寻找水源流向。
若有不测,修吾拽动绳索,白易欢马上将其拉回,淳于昭入水支援。
如此安排好,修吾趁着月色,再次潜入水中。
这水中怪鱼仿佛入睡般,再无动静。
夜晚本就光线微弱,入水更加漆黑一团,修吾不敢有大动作,只得缓缓向水中岩壁靠去,尽量减少水纹波动。待她摸到岩壁,便开始寻找暗道入口。水下漆黑、水底宽阔,根本辨别不出方位,修吾觉得暗道入口就应在此处,却怎么都摸不到,寻找良久,修吾气力不知,只得游出水面换气。遂继续潜入水底,这次她将方才摸过的地方又沿途摸了一遍,终于摸到了暗道入口的边缘。
她刚要拽动绳索,却突觉腰间一紧,似要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拖走,这力气绝不是白易欢的,修吾连忙用匕首割断绳索。
紧跟着一股热浪向她涌来,修吾抬头一看,一张巨大的嘴已经将自己包围。
修吾不容多想,连忙低头钻入隧道,随之便是一股强大的吸力,向那大䲃口中吸去,修吾双手使劲撑住隧道两壁,方才躲过一劫。
岸上的白易欢也忽觉手中绳索一紧,似要将自己拖入水中,淳于昭连忙上前,两人刚要一起发力,那头却松了,好悬没让两人摔个仰面朝天。
白易欢连忙收回绳索,发现另一端已经被齐刷刷地割断,想到兴许是修吾已经进了暗道。
淳于昭深觉不妥,正要下水之际,只瞧见黑压压的水面上忽然涌起了一面山峰,定睛再瞧,竟是这大䲃的尾巴,越抬越高,似乎都要挤破岩壁,触碰天际。白易欢二人身处崖底,躲无可躲,只得将身体紧贴崖壁。
淳于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瞧见这大䲃的样貌,怪不得白易欢面露惊恐,着实大得让人舌桥不下,胆战心惊。
待这尾巴在空中停住,淳于昭心中暗道,不好!那大䲃猛地将巨尾砸向水面,溅起的水浪足有几人高,直奔二人而来,整个崖底都被池水溢满。
白易欢自幼怕水,见巨浪袭来,早已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脖子如被鬼爪扼住,全身颤抖。白易欢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目,握紧双拳,如同赴死般,等待下一刻池水吞没自己的恐惧。
一旁的淳于昭见白易欢脸色煞白,全身僵硬,鬓角淌汗,连忙拉起他的手,还未分辨手温,便被冰凉的池水打了个趔趄,冲得全身生疼,刚拉起的手险些被冲开。淳于昭在水中强睁双眼,竟隐约见着白易欢似乎全身痉挛起来,便连忙将他抱在怀中。
待水浪打过,这崖底的水也跟着慢慢退回了池里,留下一地斑驳。白易欢似乎被这一冲紧张得昏了过去,淳于昭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借着月色观瞧他的气息和面色。瞧着这般英俊的脸,如同受了气的孩童,眉头紧锁,一脸无助。
淳于昭突然想到,上一次他躺在自己膝上,也是因为落入水中,只是那时他还不知白易欢竟如此怕水,以为是那合欢酒的缘故才昏厥。如此武功强悍,纵横江湖无敌手的人,竟然怕水,淳于昭不觉好笑。转念又想到,上次白易欢落入水中,醒来后第一件事竟是关心自己受的伤,丝毫不曾埋怨将他投入湖中之事。果然他是将所有的弱与苦都藏在心中,表面装出的都是强与欢。
见崖底过于危险,凭淳于昭一人之力又很难将人高马大的白易欢带到崖上,便轻声将其唤醒。待白易欢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淳于昭,突觉心中不那么怕了。
淳于昭柔声道:“易欢,这里过于危险,我们须得上去才好。你可能起身?”
白易欢点点头,两人遂向崖上爬去。
浸过水的白易欢双腿发软,在即将上崖之际,一个踩空,坠了下去。
白易欢惊唤道:“吾阳!”
话音未落,一只手便将他拉住。“易欢,我在!”
白易欢仰头望着崖上的淳于昭,明月如钩,映得淳于昭眸如清泉。
淳于昭一把将他拉上来,抱在怀中道:“他日,我教你下水可好?”
白易欢心中竟莫名祈祷上苍,时间便在此停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