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缓下速度，李华脱开方向盘，跳去抓地上的黑枪，起身就将枪身抵到窗户，瞄准老鼠似的游艇，手一钩，黑枪喷出红色火焰，一片黑色弹幕打了出去。
游艇大概吃到了一半弹幕，打个踉跄冲到了另一个方向，就像被甩了一记重拳。
李华转眼提升了船速，让船正以脱缰的野猪般的速度加快，这艘改装的船的速度可以达到20节，全速行驶的话，完全可以把捕到手的所有鱼类抖空并且不会翻船。
如果某艘来攻击的船没被枪吓着，一定会紧追上来，不过以李华的技术和反应，甚至可以把小型游艇甩到八条街以外，就像他在学校里的成绩把别人甩到十条街外，就像踢足球时身后永远甩着那么一群人。
这次也一样，那艘游艇跟丢了！
李华忽然想起了方便震，方便震比自己高比自己壮，自报身高183，有一点胖，心也挺糙的，如果他在这的话，自己就不用时刻担心被船追，方便震的性格就是他会用力量打走那些人，心里根本没有害怕这回事，所以李华只用开船就好了。
方便震是小四年级转校到李华和梅无禹的班上的，班上有同学跟他来自同一个村庄，他们说方便震很会打架，意思是他不好惹，所以李华和梅无禹还有另外一个同村庄的同学周待，觉得不爽，因为他们是班上最会玩儿的人，其他人活动区域是半个村庄半个教室，而李华和梅无禹的活动区域是班上每个同学的活动区域总和，也就是说李华会带着梅无禹走到每个同学那里玩耍，而且班上的集体活动基本是李华发起的，老师如果要找人在全校面前讲话他也是首选。
所来了一个方便震，就像来了一个强龙，李华和梅无禹顺带上周待就是地头蛇，两不相容，于是在放学的路上他们打了起来，方便震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打三不落下风。
之后李华和梅无禹都认为方便震太厉害了，一个人还能打三个人，前所未见，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
方便震家里有一柄锈透了的猎枪，有一颗钢珠子弹嵌死在里面，梅无禹来他家玩时总是把玩它，总是死皮赖脸地说要拿这把死枪去打鸟。
那时很闲，就带着枪去了树林里，树林里树荫大，有几只吊在树上的死猫，有人养蜜蜂，也有各种鸟。
碰到有鸟的时候，方便震轻轻拿走梅无禹手上的枪，瞄着鸟的方向，如抛飞盘般抛飞猎枪，猎枪直直地向上飞起然后直直地向下飞落，半空中一头碰在树干上，翻腾着落到另一个方向。
最后长枪一分为二，进入了杂物室。
梅无禹醒来时，听见李华嗯嗯啊啊地说着话，支起身体后看过去，原来是在打电话，打电话！他倏地跳起，耳朵凑近电话，眯眼细听，有一个女声不断地传来：“你好，这里二十五元5个G,三十五元10个G,额外送短信免费……”
“嗯！”李华回答，又发现梅无禹已经醒了，问，“你没事吧？”
“没事，”梅无禹微微摇头，紧接着问，“你在干嘛？电话里是谁？”
“客服。”
“这时候应该打电话求救啊，发生这么大的天灾，肯定到处都是搜救的！”
“我打了，没用，没有信号，而且只有这个女客服能打过来，跟她说我们遇到了水灾，她也不信，真搞不懂，只能先拖着她了。”
“有这种事，还有人不上网吗？我来试试，”梅无禹接过电话，急声问，“你好，这里是武市，没有信号，你能帮我们把地址发出去吗？”
“嗯，好的，知道了，”女客服轻声说，“那你是要办理二十五元套餐还是三十五元的套餐呢？”
“不是，我们不办套餐，我们被困住了，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被拯救……”
“已为你转入智能服务，人工服务请按一，流量服务请按二……”
李华耷拉着喉咙说：“算了，我们自己找办法吧！”
“现在怎么办？”梅无禹挥手拍响驾驶台，一屁股坐回铁箱上，看向窗外无尽头的世界。
“没办法，只能往前走了，总会有岸边的！”李华打量着雷达显示屏，“我们现在是往北走，朝着我们以前上学的方向，路上没有漏出水面的建筑，应该是走在庄稼地里的两边种满水杉的柏油路上面。”
“太好了！”梅无禹瞪大眼睛，“一中那边有个坝挡着，地势又高，水应该没能把那淹了，我真是受不了这船的摇晃，还有多久能到那？”
“半个小时吧！”李华转头看向梅无禹，梅无禹的脸上挂满了阴郁，李华思索了几秒，轻声问，“其他人呢？”
梅无禹愣了一下，知道他问的是村庄里的人和家里的人，但那时他在二楼的自己的房间的床上醒来后，走出房门就发现一楼已经完全被水淹了，所有人都不见了，他在那一刻想到了《行尸走肉》里的瑞克和《生化危机》里的爱丽丝，不过他没有带队能力和特异功能，而是一个做着梦不愿醒来的柔弱男生，而这一点他却始终没有发现。
当水淹到天台时，他还想着自己可以跳进水里游走，可他不会游泳，他也想着李华会不会忽然出现，他这么厉害，什么不可以做到呢？
“不知道！我醒来时他们就不见了，”梅无禹深吸一口气，让湿气在肺里停住，“我感觉他们好像是抛弃了我！”梅无禹的眼睛紧紧盯着李华的脸。
“应该不是吧，他们可能以为你已经逃走了。”李华知道自己在说瞎话，人在房间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梅无禹也照常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丧气话，只能先搪塞。
船在稳定地行驶着，梅无禹擎着望远镜朝外眺着。
“看见什么了吗？”
“看不见，什么都没有，诶！有一幢楼，好像是我们以前常去玩的同兴商场，现在只有一层漏在外面了，那有个广告牌。”梅无禹从望远镜里能看到建筑物里面，恍惚间仿佛看见楼里有个小女孩的身影，一个眼神进入了他的眼睛，一个活人的眼睛，不过商场顶楼是卖穿着的，塑胶模特到处是，看走眼也不奇怪，但是要真的是人怎么办？他希望那是个假人，那么就不用花时间掉头，那么就可以更快的到达没有水的地方，那么就可以好好的吃一顿，然后在某个弥漫芬芳的、暖和的房间里睡一觉。
“商场有六层高，算是这最高的建筑了，等等！”李华皱起眉头，盯着窗外，“前面…”
梅无禹放下望远镜眼过去，船下面的水流不再是往前后也不是往左右，是横着的一个弧形，弧形朝着两边的前方一直延伸，最后淹没在了寒冷的水雾之中，水底像有上百只、上千只、上万只的水一样的黑色的鲶鱼，组成上千吨上万吨的混泥土，在河里箭一般地奔腾。
“是旋涡？”梅无禹问。
“大概是，这么大的旋涡，我们幸好还在外面，要赶紧出去！”李华快速转动方向盘，感到喉咙里有些干涸，嘴唇好像裂开了，他有些紧张，因为这种事比被人拿着枪追杀还要难受，与人斗的话，还能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是面对自然的力量，他有种被整个城市压着透不过气的感觉。
梅无禹听到发动机声嘶力竭的声音，他想到了失去引擎盖的老旧的解放卡车。他透过雨幕看到船在缓步地掉头，几乎是转了一周，水流打在船身上激起灰白色浪花，与打在窗玻璃上的水滴一起攻击着这艘快散架了的渔船。
船，没有向前行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