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绿制服的邮递员将三轮车停在废旧果园前,将包裹卸下,然后重新上车,调转车头就走,跟往常一样。
在邮递员走后不久,身穿橘黄色制服的保洁员开着同样橘黄色且臭气熏天的三轮车来到废旧果园,将垃圾箱里的垃圾袋取出,放到车厢后,然后同样调转车头就走。
天色渐暗,到了黄昏时分,一个大宅院猛地凭空出现。夏鸣锋推开大宅门,走了出来。他看到地上的包裹,面无表情地将它拾起,然后转身重返宅院内。
他回到房间内,打开挂在墙壁上橘黄色的LED灯。灯光亮起,却突然变暗。“快没电咯!”他赶紧拆下灯具电池,换上备用的。
灯光重新亮起,他这才将视线移到桌子上的包裹上来。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胶,将里面的物件取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里面装着一张黑胶唱片。他将唱片取出,扣入唱盘上,再把唱臂拨到唱片上;唱片“吱吱哑哑”地旋转起来,播放出一首交响乐来。
华美的乐章响起,夏鸣锋认得,这是G小调第40号交响曲,莫扎特交响曲的三大杰作之一。他闭上眼睛欣赏乐曲,手指有节奏地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敲击桌面。只是,这唱片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花了,播放到某处时音质有些失真,这让他有些皱眉。于是,乐曲播放完毕,他摇头叹着气,一把拉出抽屉,掏出剪刀在唱片上划了几道。可能是还不够解恨,他又将唱片剪成碎片,然后将这些碎片装回唱片盒内,再用黑色垃圾袋套好。
他将垃圾袋放到院子外面那个蓝色的可回收物垃圾箱,然后转身返回院内。就在他扔掉垃圾不久,一辆灰色的卡车就开来,停在院门前。车子上下来两名身着橙色反光服的环卫工。他们将垃圾箱按类别分别置于不同车厢,再将新的垃圾箱换下,然后马上开车就走。
垃圾车驶向清美古镇,在那里将垃圾卸下。然后蓝色垃圾箱内印有数字编码的黑色垃圾袋被小心地取出来,转交给一些身穿绿色制服的人。这些绿制服不敢怠慢,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地捧着垃圾袋,转身坐上外表迷彩涂装的行伍车。
垃圾袋被层层转手,中途还坐了趟飞机,最终来到燕京市某处。里面的唱片被取出来,重新粘好,再用特殊的仪器读取上面的数据。工作人员盯着显示器,程序正在飞速运作中,那些声波的波形被转换成编码信息,然后被译成一首乐府诗。乐府诗被工作人员转交给上级阅读。
夏鸣锋此时正闭着眼睛,天命之主正在召唤他。
“你这是第三次剪掉唱片了,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没有!”
“可你的情绪充斥着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有也没关系,你看——”
夏鸣锋突然感觉眼前一暗,接着来到一个黑暗无边的所在。这里阴冷无比,并且是刺痛灵魂的那种寒意。黑暗中响起阵阵悲惨的呼号,其中有个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他仔细分辨,却惊觉对方是黑先生。他正要出声,却一下子被拉回现实。
“凡背叛我者,皆入此狱!”天命之主抛下这句威胁意味十足的话语就断开意识连接。夏鸣锋此时已是冷汗直冒。他平复了下心情,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很快,他便坠入梦乡。在梦里,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从蜕皮液中爬出来,镜子里映出一个肌肤如同婴孩般的我,这当然是新皮还没长好的缘故。
这已经是第三十九次蜕皮了。每蜕一次皮,就意味着我的肉体寿命又缩短了三十二年,当然这数字因人而异。我上一次蜕皮期仅有三十年,这都怪我前段时间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非要跟那些疯子般的诗人上到地面上,去迎接朝阳,这直接导致我的蜕皮时间提前了。虽然我承认日出的景色很美,但如果考虑到我们的皮肤无法耐受紫外线,就一点都不美了。
听说古时候我们的祖先是生活在地面上的,活在太阳底下的。但那时祖先们的寿命很短,平均寿命不足百岁。后来,我们有了蜕皮技术,这让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重返青春,代价就是我们的皮肤上的黑色素完全消失,并且对紫外线耐受力很弱。虽然紫外线并不会直接杀死我们,但会缩短我们的蜕皮期,等于间接折寿。所以我们不是万不得以,绝不会站到太阳底下。
我走出房间,迎面正好碰到春雨17花舞12。唉,没办法,我们的名字重名太多,不得不加一些数字加以区分。
她的下一次蜕皮期应该还有两三年,所以现在她看起来肤色有些微微发黄的感觉,并不像我现在这么白晰。她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咦,你蜕皮提前了?”
“嗯。上次我跟那帮诗人一块上到地面,去看朝阳初升。”
她有些瘦长的脸庞顿时有些变形,杏眼瞪得老大,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地面上?去看朝阳?你没事吧?怎么那些家伙发疯,你也跟他们一起疯?”
“哎,确实如此。不过话说回来,朝阳初升的场景还挺美的。”
“我们在影视里看不也一样嘛,或者让无人机代我们去,把影像传回来就好。”她有些嗔怒地哼了一声。不得不说,她噘着小嘴的样子竟让我有些想入非非。
“我这次上去,不但看到朝阳,还看到了地上那些土著。你知道吗,他们现在快要发展到文明时代了。他们看到我们,先是围攻,然后被我一人轻松放倒后,他们竟然将我们当神一样膜拜,哈哈……”
“你是说那些连文字也没有发明出来的野人?他们离‘文明’二字还早着呢。哎不说了,我得工作去了。”她道别一声,然后匆匆离去。我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我也该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