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士兵取来了所谓泔水,听说还是从马厩里面取来的,热乎着呢,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腥骚的气味。
扎木合摆摆手,让那士兵立马给李敢服下去,为了表忠心,盛葵自告奋勇的抢过那个碗,蹲下身子,用手去撬开李敢的嘴巴。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整间屋子,扎木合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盛葵就已经摔了个底朝天,左脸颊上还多了一排红红的巴掌印,瓷碗成了碎片,泔水洒了一地。
李敢突然翻身下床,再次令众人始料不及,他冲过去,挥起拳头猛砸在盛葵身上,然后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照着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那家伙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扎木合抬手阻止,却也没能挡住李敢愤怒的步伐。
盛葵前面跑,李敢后面追。
要不是因为那迷药后劲太大,盛葵哪里能跑得过李敢的两条腿。
克钓崖悄悄的迈出右腿,“咚”的一声,只顾逃命的盛葵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上,眼看李敢的拳峰将至,他实在没办法了,爬过去,双手紧紧抱着扎木合的大腿大喊救命。
在他看来,扎木合如此器重他,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惜他还是太高看了自己,低估了扎木合。
扎木合唯一和别的金国将领不不同的地方就是清高,他打心底厌恶盛葵这种见利忘义卖主求荣的降臣了。
要不是念在这家伙供出长乐公主有功的份上,他是死是活,扎木合根本不会在意。
“好了,陈七,你这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也该消气了,照这么打下去,肾亏要被你打死了。”扎木合伸手挡住了追过来的李敢。
盛葵急忙纠正道:“大人,臣是盛开的盛,葵花的葵花。”
扎木合破口大骂:“小命要紧,还是你的小名要紧。”
“大人,这个狗日的东西竟然给我吃泔水,您说缺不缺德,不行,我今天非得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李敢说着,撸起袖子,又是一脚踢在盛葵的屁股上。
他故意借题发挥闹出点事情来,目的就是分散扎木合的注意力,虽说在公主逃离这件事上,他早就编想好了几种说法,可是人扎木合不是傻瓜,万一被他听出一些什么,又或者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后果就严重了。
倒不如搅点乱子,越乱越好。
本来李敢也没想拿这个盛葵“开刀”,是这个家伙非得撞到他的枪口上。
马德,让老子吃洗泔水,特么不打你打谁!
果然,经他这么一闹,扎木合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了,这个陈七一言不合就动手,简直就是一个草包,像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混球,我怎么能将看管长乐公主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呢?
还有这个肾……盛葵,一天到晚就抱着自己的名字过日子,还御史官呢,我看陈七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管屎管尿的,不堪重用。
他越想越气,狠狠白了李敢和盛葵一眼,嘴里说了些什么,而后气势汹汹的拂袖而去。
现场也只有耳尖的李敢听到了他的那句抱怨:烂泥扶不上墙。
尼玛,老子真希望自己是水泥,粘死你们。
“小七,你没事吧?”
扎木合前脚出门,因为害怕再次被陈七报复,盛葵也赶紧跟了出去,只有克钓崖没有急着离开。
李敢这才想起,原来那个温柔的声音就是这个克钓崖啊,他笑着打了个哈哈,“没,没事。”
克钓崖是陈七在这儿营中唯一的好朋友,而且两人还是结拜兄弟,当然,现在也是他李敢的兄弟,不冲别的,就冲刚才克钓崖帮自己说话,还有故意伸腿绊倒盛葵的小动作,都令李敢心生感动。
这兄弟够仗义。
克钓崖的年纪比李敢稍长,个头没有李敢高,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不算特别英俊,却很硬朗,属于那种硬汉型。
看到李敢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克钓崖倒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忧貌似有些多余了,他微笑的点点头:“昨夜之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说话时态度和蔼,语气温和,一点也没有侍卫长的架子,李敢心里有点纳闷,像克钓崖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和臭名远扬的陈七结拜兄弟呢?
这时,克钓崖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他回过头,看了李敢一眼,叹了口气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再回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此反复了数次,看得李敢一阵郁闷,故意调侃道:“钓崖兄昨夜落枕了?还是喉咙卡到鱼刺了?”
克钓崖摇摇头,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小七,有件事情我本不该瞒你,可……”
李敢不懂他要说的是什么事,但为了不让克钓崖对自己起疑,他一把搂着老克的肩膀,义薄云天道:“钓崖兄,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吧,兄弟我洗耳恭听。”
克钓崖道:“这次我从锦都回来,路过你府上时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哦。”李敢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这个陈七本就是冒牌的,陈府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干,自然不会引起他的兴趣。
再者,即便是真正的陈七,也会是这个态度。
“你爹病了,挺严重的,可能……可能时日无多了。”
换作是一般人,当听到自己的老爹“时日无多”这四个字时,必定是情绪激动,哀伤落泪,甚至不顾一切赶回家中去见父亲最后一眼。
李敢却不能显露出半分忧伤,因为他无法确定真正的陈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因此,沉默才是最好的态度。
见他无动于衷,克钓崖以为他还在和他老子赌气,宽慰道:“听我说,兄弟,不管你们父子之间以前有何误会,他毕竟是你爹,你还是抽空回去看看他,千万不要为了一时之气而抱憾终身。”
抱憾终身?
李敢听到这四个字后微微有些动容,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和身患重疾的父亲赌气离家出走,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却终究还是错过了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从小被父亲一手拉扯长大的他,直到父亲离世才渐渐体会到父亲这么多年来的艰辛和不易。
反观这位陈老爹也是早年散妻,为了抚养儿子也是一直未再续弦。
不管以前的陈七怎么想,在李敢看来,为了儿女甘愿放弃自己的个人感情,这样的父母都是非常值得大家尊重的。
想到父亲去世时一直不肯闭上眼睛,李敢突然觉得鼻头酸酸的,差一点就流下了眼泪。
他猛的一咬牙,狠下心来道:“死了正好,反正那个老不死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你……你怎么这么说呢,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爹!”克钓崖怒不可遏,他心想我怎么会和如此铁石心肠的人结拜为兄弟呢,图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感念陈老爷当年的收留救命之恩吗?
可这兄弟,他说的还是人话吗?
虽然克钓崖心里特别特别恼火,但他毕竟不是陈七,陈七的心是石头做的,他的心是实打实肉长的。
见李敢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暗自摇摇头,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陈七的肩膀,语气温和的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吧,总之,不管你做何决定都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我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