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芹一路都在跟长毛讲述“牙商”的事情，她希望长毛能尽快融入新角色。
长毛听得认真，柳一芹讲的也带劲；柳一芹讲的口干舌燥，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就继续讲。
“长毛恁可知道做咱这一行很赚钱，确也是很不讨人喜欢”。
长毛问道：“咋回事”？
柳一芹叹口气回道：有句话叫“车船店脚牙、没罪都该杀”。（车行、船行、脚行、商行以及牙行。）
长毛不理解的看着柳一芹道：“咋滴”？“咱不偷不抢也要被杀”？
柳一芹解释道：“牙行里很多从业者会赚“黑心钱”，两头儿瞒、两头儿赚钱”
长毛无所谓道：“这不是正常的吗，无奸不商啊”～又不偷不抢的。
柳一芹皱着眉头说道：“牙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竟然温饱不愁甚至锦衣玉食。其他行业都有产出可供消费的产品，“牙人”就是没有劳动，没有劳动而获利，就是不劳而获所以该死”
长毛道：“非得像牲口一样活着才行？非得大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才行？就见不得别人好？”
柳一芹又说道：“东西货物客挣掮，脚底生涯走露天，东手接来西手卖，个中扣佣几分钱。这样循环下去，表面上看什么都没付出的牙商，会很快“发财”。事实上，的确大多数绝大多数牙商，都腰缠万贯，甚至有个别的，可以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发迹”，简直形同盗匪！所以该杀！
长毛问道：“做土匪不行、种地不行、如今想做点生意也不行，那咱去干啥呀”！
柳一芹自顾自说道：做“牙商”的“能人”，出身、基底，形形色色，但通常不会来自“书香门第”和专注的生产者家庭。牙商中的一大部分，是“世家”；也有一些是“失势”的“吏”和失去“生产资料”的“货殖商人”；还有些是“江湖人”，其中不乏“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盗，就像你我一样曾经是土匪。
“这样的复杂构成之下，这个群体，确实比较鱼龙混杂、黑白难辨”。
“兵不血刃、空手套白狼快速“发迹”以至于可能“富可敌国”的牙商，不仅会被老百姓视为“形同盗匪”，也会被“货殖”商人妒恨、提防、算计。要想干得安全，牙商不单要像所有商人那样笑呵呵亲热热，还得“强”、“硬”、“狠”。
“相当一部分牙商，会染指“违禁”的生意类别，甚至走私；比如：贩卖私盐。自古以来，“盐帮”都跟“牙行”脱不开干系”。
为牟利，牙商不仅可能“踩线”以至“越界”，更有甚者，还可能这边买通官员、官府，那边勾结匪盗、游侠。“生意”和“是非”必须要他们选择其一的话，九成九，他们会选择前者。
长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柳一芹停下脚步，恶狠狠盯着长毛道：“说话！”
长毛吓得缩缩脖子，支支吾吾道：“俺明白了”
柳一芹语气冰冷的问道：“明白什么了？”
长毛被柳一芹盯的浑身汗毛倒竖，不自觉的后退
柳一芹红着眼问：到底明白什么？
长毛见柳一芹红着眼睛咬着牙，身子微微抖动，似乎是魔怔了般。长毛脑袋轰的炸开，灵光乍现开口道：“为了家人做啥都是值得的”
柳一芹听到家人二字，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长毛轻轻喊着：大姐
柳一芹看着长毛满脸关心的看着自己，柳一芹问道：“刚刚咋了？”
长毛支支吾吾连说带比划的描述着刚刚柳一芹可怕的神情
长毛拍拍胸口：“恁那种样子，俺多少年木见过了。大姐恁这段时间到底咋了？”
柳一芹看着长毛回道：“恁真想知道？”
长毛点点头：“有啥好怕的？”
柳一芹坐到地上招招手示意长毛坐到自己身边来，柳一芹一手搭在长毛的肩上说道：“好兄弟，这心里话俺也只能跟恁说说了”
………
长毛听完柳一芹这两个月是如何成为一名牙人，又是如何“挣钱”的。
长毛听完嘿嘿一笑：大姐木想到，恁也会说客套话呀～嘿嘿，看样子这做牙行是真有意思，也真他妈挣钱啊。俺已经迫不及待了
柳一芹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长毛说道：“出发”。
柳一芹根本没告诉长毛实话。柳一芹隐瞒了事实，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跟长毛说那些畏缩下三滥的手段。
柳一芹是通过压榨卖家的粮食、牲口然后找到买家抬高价格，两头挣钱。
柳一芹听说有人要卖牛，她便趁人不注意，使用手段给牛下药，让牛看起来萎靡不振病怏怏的。柳一芹洋装路过，对着牛主人一顿忽悠恐吓，迫使牛主人以一个极低的价格8元同意出售。柳一芹找到买家又是一顿吹捧这牛儿如何健壮，在柳一芹一顿忽悠下跟买家签好协议，收了订金。最终牛卖了32元。柳一芹从买家手里挣佣金3毛2分钱，从卖家手里挣佣金8分钱加上牛儿的差价24元，柳一芹一共挣了24.4元。
（一头成年牛的价格在30元左右。当时一个水果店的学徒每个月收入2角小洋。他得工作165个月，也就是13.75年的时间才能买得起一头牛。即便每个月拿1块银元的工资，也得不吃不喝33个月，将近3年的时间才买得起。
可以想像当年的人买牛和今天的我们买房一样，一样的力不从心和焦虑，买牛和买房的难度竟然是一个级别。）
柳一芹倒卖粮食也是一样的做法，通过忽悠恐吓，以一个极低的价格迫使卖家同意出售，然后又找到买家高价卖出。两个月的时间柳一芹挣了700多块钱。
柳一芹带着钱回去打算是交给陈令祖的，谁知长毛又自戕，这700多块钱为了救长毛又花干净了。
柳一芹心里有疙瘩，因为找她卖牛的，卖粮食的都是穷苦人家。主要是因为牛是作为主要的生产劳动工具。一个户五口之家要种20亩地才能勉强糊口，如果没有牛这种主要劳动工具，那么估计这人就是累死也做不完那么多的农活。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卖牛的。卖了牛地就种的少。地种的少粮食收成就少。为了活下去就开始卖地，再就是卖粮食卖种子，再然后就是卖儿卖女。
柳一芹挣的是昧良心的钱，柳一芹良心难安，再一次陷入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柳一芹、长毛二人走一天一夜100多公里路终于到了目的地漯河“牛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