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史娇珂见薛雅琪也愁眉苦脸地进来，心知她俩并非玩笑，便垂首思忖了片刻，随即竟奇异地平静下来。横竖死期已至，不如坦然面对。她开始默默整理衣物。晓楠见状，担忧地问：“珂珂，你……没事吧？”娇珂嘴角牵起一丝苦涩：“我在这儿，早就是多余的了！”晓楠眼眶一热，上前拉住她的手：“那你打算怎么办？”娇珂目光空洞，声音飘忽：“还能有什么打算？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商中不要我，我就转学。听说桩辕高中，挺欢迎我们这种学生的。”说完，她忽然用力将晓楠和晓璐的手叠握在自己掌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管我走到哪儿，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别担心我，我没事……”话未说完，眼泪已在眶中打转。她慌忙扭过头去对着墙壁：“你们去忙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晓楠和晓璐面面相觑，心头堵得慌，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依言退出。路过隔壁宿舍，隐约传来柳质压抑的大哭声和柳丽低低的安慰，晓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年头，真是处处有悲声。”
两人回到教室，眼前已是一片狼藉。女生低低的啜泣与男生压抑的咒骂、愤怒的议论交织在一起，嘈杂如市。上课铃声骤然响起，第一节本是英语课，却不见黄英老师的身影。代班主任梅影步履沉重地走上讲台，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愁绪：“同学们……学校的成绩管理奖惩制度，你们都知道了。面对这……这现实，我也无能为力。现在传达学校通知：即日起放假，后天晚上正式上课。开学时，仍未交齐集资款的，一律视为……自动退学！”
梅影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爆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抱怨和嘘声。她充耳不闻，匆匆逃离了这片愁云惨雾。她一走，教室里的咒骂与哭泣声浪更高，彻底沦为了宣泄情绪的漩涡。
费海理看着榜单上刺眼的520分，再看看周围愁云惨淡的同学，一股难以抑制的得意涌上心头。他凑到里南面前，眉飞色舞：“师父！你教的那些东西真管用！这次一分没浪费，不然也得像这群倒霉蛋一样！改天我可得好好请你一顿，庆祝我这五百二！”里南此刻正为娇珂那三千块发愁，毫无头绪，看到费海理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恶狠狠地冷笑：“厉害？考五百二？我看你该考个二百五才配！”说完，霍然起身，摔门而去。
海理被他无端吼了一通，嘴上没敢顶撞，心里却翻江倒海：“妈的，拽什么拽！不就仗着你爹妈给你生了个好脑袋？老子现在还用得着你，将来……哼！”他阴鸷地盯着里南的背影，暗暗发狠。
里南刚走到门口，迎面撞见胡尚畑。里南心头冷哼：“这家伙肯定不用愁钱！最好滚得远远的，世界就清净了。”尚畑恰好抬眼，四目相对，仿佛瞬间窥破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径直进了教室。
里南在外头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圈，只觉索然无味。再回教室时，人已散了大半，空荡荡的桌椅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这时，晓楠走到英素座位旁，压低声音：“英素，娇珂可能要转学了。我和她们商量了，今晚咱们寝室一起去真味楼，给她送行。”英素沉默地点点头。
见晓楠说完要走，里南赶紧开口：“带我一个！我也凑一份，送送她！”晓楠略一迟疑，目光扫过英素，应道：“好吧！到时候通知你地方。”
晓楠和晓璐回到寝室，只见娇珂依旧对着窗外发呆，薛雅琪和杏儿也在各自床边默默垂泪。两人无言以对，也默默坐了下来。到了中午，见三人情绪依旧低落，晓楠晓璐下楼买了饭回来，却只见到娇珂一人。“杏儿和雅琪呢？”娇珂木然回头，眼神黯淡：“杏儿回家了。雅琪……下去给她妈打电话了。”
晓楠放下饭菜，挨着娇珂坐下：“珂珂，要不……我们再想想办法？”娇珂惨然一笑：“别想了！命中注定，我早该走了。我想好了，不告诉家里，直接拿着学籍去桩辕高中报到。桩高那边挺欢迎我们这样的学生，只是……”她忽然哽咽，泪水决堤，“只是……我舍不得你们啊！”晓楠听了这话，眼泪也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一旁的章晓璐，素来以坚强自持，此刻也忍不住哭着扑过来，三人紧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晓璐哭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推搡晓楠：“要不……咱们姐妹给娇珂凑点钱？再想想别的门路，看能不能凑够？”晓楠心想：杏儿和雅琪自己都要交钱，哪还有余力？更别提诗君那种人了……她还没开口，娇珂已摇头道：“不用费心了！我已经决定去桩辕高中。换个环境，未必是坏事。我……我一会儿就走！”晓楠擦干泪，拉住她：“不急这一时！今晚，姐妹们去真味楼好好聚聚，吃顿团圆饭！”娇珂含泪点头。晓璐又问：“去了桩高找谁？有认识的老师吗？”晓楠接口道：“库里南不是从桩高转来的吗？肯定认识那儿的老师！晚上让他也来！”娇珂听见“库里南”三个字，神色微微一滞，随即沉默地躺回床上，望着窗外发呆。过往种种，如烟似雾，在心头萦绕盘桓，她就这样恍惚了一整天。
傍晚，晓璐和晓楠回来，对娇珂说：“今晚订包间的人特别多，幸好刚好有人退了‘杜鹃厅’。六点，真味楼，算是姐妹们的一点心意。”娇珂无言，只深深点头致谢。时间一到，晓楠、晓璐、娇珂、雅琪、诗君、茹依等姐妹们一同从寝室出发，路过教室时又叫上了英素和里南。
真味楼杜鹃厅内，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姐妹们，此刻却异常谦让，纷纷让座，最终将晓楠推到了主位，两旁则坐着娇珂和茹依。里南本想挨着英素，但顾及今天是给娇珂送行，便与英素相对而坐，一左一右。
晓楠在主位坐定，和大家商量着点了菜，要了一箱啤酒。酒水和凉菜先上，席间气氛依旧凝重。晓楠心中酸楚，却强打精神，率先举杯起身：“姐妹们！云来云散，天空依旧美丽。我们和娇珂只是短暂分开几个月。这几个月里，我们都要创造奇迹！高考后，我们还在这儿相聚，再续姐妹情谊！”
晓璐也激动地站起来，举杯道：“对！将来咱们考同一所大学，或者去同一座城市，就能天天在一起，至少每周相聚！姐妹们，加油！为了理想，再拼这几个月！”两人话语铿锵，点燃了席间的热血。众人纷纷起身，举杯痛饮。英素勉强喝了半杯，实在难以下咽，悄悄放下了酒杯。
几杯下肚，里南看着她们情深义重，讪讪道：“还是女生更重情义啊。”晓楠此时已微醺，闻言反问道：“你哥马斌义对你不好？真是没良心！”众人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哥”是谁，片刻后才恍然，却总觉得她这口气透着说不出的亲昵。雅琪幽幽地补了一句：“听着……怎么像你是他嫂子呢？”此言一出，全场沸腾，所有人对着里南起哄：“叫嫂子！快叫嫂子！”
晓楠自知失言，羞得满面通红。见对面的董诗君嚷得最凶，她指着诗君：“光起哄算什么本事？来，咱俩干一瓶，敢不敢？”诗君见晓楠已有醉态，不甘示弱：“干就干！咱们来个真心话大冒险！谁喝不完，就得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谁耍赖，一辈子嫁不出去！敢不敢？”晓楠向来争强好胜，二话不说，仰头就灌。喝到一半，实在撑不住，放下酒瓶笑道：“真喝不动了！”诗君可不管她，仰头将瓶中酒喝得一滴不剩，晃着空瓶得意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晓楠胃里翻腾，摆摆手：“服了服了！大冒险吧！”诗君哈哈大笑：“那就罚你，把那封没敢送出去的情书，念给大家听听！”晓楠一听，勃然大怒：“董诗君！你欺人太甚！姐跟你拼了！”说着抓起那半瓶酒就要继续灌。茹依见势头不对，忙拉住她：“咱们今天只有真心话，没有大冒险！谁输了，就讲个秘密给大家听。”雅琪赶紧指着旁边的里南：“这儿可有‘外人’在场啊！”诗君促狭地笑道：“他哪里是外人？分明是‘内人’嘛！”众人哄堂大笑。茹依怕娇珂触景伤情，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先安静，听听晓楠的秘密。”众人屏息，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晓楠身上。
晓楠醉眼朦胧，思索片刻，笑道：“我哪有什么秘密？都主动告诉你们了！”诗君不屑地“嘘”了一声：“你喜欢马斌义这事儿，是你主动说的吗？”晓楠被噎住，低头沉默半晌，才红着脸抬头：“好吧！再告诉你们一个……但你们得保证不外传！”诗君拍胸脯：“放心！大家都正直着呢！快说快说！”晓楠声音细如蚊蚋：“我……给他织了条围巾。”话音未落，满座哗然：“啥时候织的？我们怎么没见过？在哪儿呢？”晓楠头垂得更低：“还在……我床上放着呢……”茹依笑道：“再不送，这个冬天可要过去了！”谁知这话像触动了什么开关，晓楠情绪瞬间崩溃，眼泪汹涌而出，目光涣散：“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机会送给他了……”说完，竟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茹依连忙起身，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抚：“缘分天注定，强求不得。其实……我也从没告诉过你们，我为什么复读。”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高三那年，我同桌是个不帅但踏实可靠的男生。我喜欢他，也感觉他喜欢我，可直到高考结束，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填志愿时，我们商量好都报了省城的一所二本。结果，他考上了，我差了几分。他打电话给我，说会在那所学校等我。我哭了，不顾爸妈反对，放弃了调剂的机会，毅然回来复读，拼了命地学，就为了去那个校园和他重逢……可今年春节，我在县城街上遇见了他。他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我微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可转过身，眼泪就止不住了。我狼狈地逃开，怕人看见，怕人笑话我自作多情。那一刻，所有的骄傲和希望都碎了。这次我也要交五百块，跟妈妈打了一上午电话，说不想念了。但妈妈一直劝我，不管将来怎样，一定要相信未来……”说到这里，茹依松开晓楠，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端起酒杯，强笑道：“姐妹们，我觉得妈妈说得对。世界或许不完美，但依然值得相信未来。我们都会有美好的明天，哪怕路上荆棘丛生。为了明天，我们都要好好爱惜自己。姐妹们，为明天，干杯！”一杯饮尽，泪痕未干。
一旁的晓璐见晓楠和茹依都在酒后吐露真情，哭得伤心，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便提议道：“还记得我们在雪地里练的那首歌吗？咱们再唱一遍吧！”她轻声哼起了前奏：“晨光掀开第37页公式，粉笔灰落在打哈欠的制服，窗台蚂蚁搬运着三角函数，汽水瓶折射出彩虹弧度……”众人被感染，慢慢地跟着哼唱起来。唱到尾声，娇珂忽然泪流满面，几乎是嘶吼出声：“当蒲公英落回时钟裂缝，每粒种子都藏着光的蛹蛹，那些未说出口的珍重，在远足脚印里悄悄发芽成虹！”大家被这情绪感染，齐声高唱，眼中都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一曲终了，娇珂举起酒杯：“姐妹们，别哭！我不是离开，只是去桩辕高中‘散散心’，那儿就是咱们寝室的‘分部’！有机会来看我！听说桩高门口有棵老榆树，上头住着神仙呢！咱们姐妹的情谊，就像那老榆树一样，万古长青，至死不渝！”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扑簌簌滚落。晓璐怕她情绪失控，连忙举杯：“娇珂，一切尽在不言中，你的心姐妹们懂！”又转向大家：“姐妹们，最后这杯酒，为友谊地久天长，干了！”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茹依放下酒杯，与娇珂紧紧相拥：“娇珂，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高考后，大家也要各奔前程。不必太过伤心，真正的姐妹情，不会因距离而疏远。”娇珂用力点头，努力控制着汹涌的情绪。
茹依提议：“大家都和娇珂拥抱告别吧，为今天的聚会画个句号。”说完，再次拥抱娇珂，含泪低头，快步走出包间。接着，姐妹们依次上前，与娇珂拥抱，说着珍重的话语，一个个离开。
里南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自己是否也该上前。英素最后拥抱了娇珂，说了几句珍重的话，随着众人离去。里南赶紧跟上，刚走到门口，只听娇珂在身后唤道：“库里南，你等一下！”里南脚步一顿，僵硬地回头：“什……什么事？”娇珂努力平复着呼吸：“关于桩辕高中的事，还得请教你。”此时晓璐已走到门口，回身将里南往里轻轻一推：“快去吧，问你话呢！”
里南被推进包间，一时手足无措。娇珂见众人已走，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明天就走了，以后……不会再烦你了。”里南连忙道：“不！不！跟你在一块儿……挺开心的。”娇珂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能……陪我走走吗？”里南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好！去哪儿？”娇珂抬头想了想，脱口而出：“去梦醒亭吧！”
两人走出真味楼，来到寂静的梦醒亭。一轮皓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冰凉的湖面上，四周万籁俱寂。两人对着这寒塘月色，久久无言。娇珂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里南想了想，笑道：“记得，开水房。我问水开不开，你却以为我要喝那龙头里的生水。”娇珂笑了笑，侧脸望着月亮：“那时我根本不认识你，只觉得你傻气，不算。”里南不解：“不算？”娇珂转回头，目光迷离：“我觉得第一次见你，是你请英素吃饭那次。我一直觉得像做了一场梦，那大概就是梦开始的地方。现在这‘南柯一梦’终于醒了，所以才想来这梦醒亭，感受一下‘梦醒临风’。”
里南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影。娇珂又问：“你……听过我唱歌吗？”里南摇头。娇珂微微一笑：“那我给你唱一首吧。”里南应道：“好。”娇珂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低声吟唱：“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你的心中满是悔恨……”
里南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字字句句如同针扎，羞愧难当，猛地转身面对湖水。就在这时，他感到娇珂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身体瞬间僵住。娇珂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我只是……想抱抱你，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一首《蝶恋花》在她心中流淌：
相见时难别亦难，
梦醒亭前，泪眼望湖边。
彩蝶翩跹跹随梦远，心灰意冷情难挽。
杜鹃笑靥今何在？
酒尽愁浓，往事已成烟。
抱君一回终是幻，来生莫许再相牵。
里南被她抱着，动弹不得，尴尬地站着。感觉怀中的抽泣渐渐微弱，环抱的手臂也慢慢松开，他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月光下，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闪闪发亮。里南心中充满了内疚：“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将来上了大学，会遇到真正优秀、配得上你的男孩。而我……根本不值得你爱。”
娇珂低头沉默良久，抬手用力擦去泪痕，抬起头时，脸上竟又绽放出如杜鹃花般明艳却带着决绝的笑容：“放心吧！哭过就好了！快，给我讲讲桩辕高中的事吧！”里南见她情绪好转，松了口气，便仔细说了些桩高的情况，特别叮嘱她到了可以找刘春林老师帮忙。
第二天清晨，晓楠、晓璐和茹依三人一路将娇珂送到去桩辕乡的汽车站，在站台上洒泪挥别。
回校路上，三人都沉默着，心事重重。回到寝室，只见杏儿独自一人坐在床边默默掉眼泪。三人诧异，忙问怎么了。杏儿见她们回来，慌忙擦泪，低头不语。晓璐以为她回家没要到钱，上前拉住她的手：“杏儿，咋了？你妈……没给钱？”杏儿摇摇头，依旧不吭声。众人更觉奇怪，围着她追问。杏儿起初只是摇头，后来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我觉得我对不起爸妈！回家看到他们整天卖化肥累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我……我心里难受死了！”晓楠见她这副模样，语气冷了下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起身径直走出了寝室。
这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杏儿心上，她哭得更加凄惨，几乎喘不上气。晓璐在一旁劝道：“别哭了！以后好好学习就是了！就当这八百块买个教训吧！”杏儿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跟他们要了两千……”晓璐吃了一惊：“你不是交八百吗？要那么多干嘛？”旁边一直沉默的茹依，瞬间明白了原委，哀叹一声：“唉……为情所困，痴傻一生啊！”晓璐也反应过来，心头巨震，半晌才颤声道：“杏儿！你……你怎么这么糊涂！钱呢？”杏儿拉住晓璐的手，哭喊道：“已经……已经给他了！”晓璐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冰冷：“你真傻！”说完，也转身走了。茹依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只希望你别换回一场空。只怕……等你醒悟时，已经太晚了。”说完，也摇头离去。杏儿见姐妹们都不理解自己，趴在床上抽抽噎噎哭了一整天，粒米未进。直到黄昏时分，泪水终于流干，她睁开红肿的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寝室，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瞬间将她吞噬。此刻，她愈发觉得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胡尚畑了。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尚畑正和鲲迪在网吧激战，听到手机响，瞥见是杏儿的名字，不耐烦地嘟囔：“啧，真会挑时候！”他任由手机响着，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头也不回。
杏儿一遍遍拨打，固执得像上了发条。尚畑一局酣畅淋漓地大胜，志得意满地拿起还在狂响的手机，走到外面，语气烦躁：“喂？刚上厕所去了！啥事？”杏儿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质问：“你怎么才接电话！”尚畑一听她哭了，立刻放缓了语气：“宝贝儿，真是刚回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杏儿泣不成声：“你在哪儿？”尚畑含糊道：“快到学校了！你在哪？我找你！”杏儿带着哭音：“梦醒亭……我十分钟后到！”
尚畑挂了电话，进去对鲲迪说：“走了走了！”鲲迪头也不抬，手指翻飞：“不是说好决战到天亮吗？啥好事儿这么急？”
尚畑邪魅一笑，也不答话，转身出了网吧。他赶到梦醒亭，不多时，在落日熔金般的余晖里，看见杏儿穿着那件嫩黄色的小袄，远远走来，像寒风中一朵瑟瑟发抖的小黄花。暮色渐浓，杏儿没注意到柱子后面的人影，刚走进亭子，冷不防被尚畑从后面一把搂住腰。杏儿惊叫一声，扭头看清是他，嗔道：“有人！”尚畑环顾四周，笑道：“哪有人？”说着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杏儿不再抗拒，闭上眼，沉溺在这短暂的慰藉里。
缠绵片刻，尚畑才问：“到底怎么了，宝贝儿？”杏儿委屈地瘪嘴：“她们……她们都说我傻。”尚畑一惊：“你告诉她们了？！”杏儿轻轻点头。尚畑不屑地撇嘴：“别理她们！她们那是嫉妒！没人疼没人爱才那样。”杏儿沉默了一会儿，依偎在他怀里，小声说：“明天交了钱，我们就好好学习吧？你别想着混了，那不是正道。我们……我们将来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尚畑长叹一声，岔开话题：“钱呢？”杏儿说：“放寝室了，明天给你。”尚畑捧起她的脸，眼神“深情”：“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到地老天荒。不管有钱没钱，我都守着你！”杏儿将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憧憬：“我们报个离家远的学校吧？没人认识我们，就能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尚畑又叹了口气：“唉……我看希望都不大啊！”杏儿猛地抬头：“怎么又泄气了？你答应过要一直陪我的！”尚畑赶紧哄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为了你，我也会拼命的！就算考不上，我就去你学校旁边打工，白天干活供你读书，晚上陪你上自习！”这句看似甜蜜实则空洞的承诺，竟一下子逗乐了杏儿。她破涕为笑：“你就会哄我开心！”说完又扑进他怀里，手指眷恋地摩挲着他白皙的脸庞。尚畑搂着她，脸上笑着，心底却茫然自问：“考不上大学……我能干啥呢？”正胡思乱想间，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欲知是何人来电，且待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