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阮惠婧进了停车场没多久,一个身材中等,肤色白净的男人走了出来,径直朝车站旁边的一间茶室走去。阮惠婷认出来了,他就是葛俊成,千媚超市的老板,那天她去千媚超市,看到过他。
阮惠婷有点犹豫了,葛俊成若是进茶室等人的话,那就说明得等好一会儿呢。可是看时间,阮惠婧应该快下班了啊,难道他不是要等阮惠婧的?
这样想着,却见葛俊成进了茶室一会儿就出来了,将手里拎的凳子放在门口,坐下后摸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很快,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茶室老板娘的女人也出来了,往葛俊成手里塞了一把瓜子,然后自己边嗑瓜子边看向停车场方向,一边跟葛俊成调笑着。
阮惠婷松了一口气,这架势分明就是等不了多久的。确实,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停车场门口那里,就出现了阮惠婧的身影。她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很快就看到了茶室门口的葛俊成,嘴角轻轻扬起,带着笑容就朝他走了过去。
阮惠婷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就见葛俊成站起身来,走到路边,顺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等阮惠婧走近了,打开车门,做了一个上车的动作。阮惠婧也没有迟疑,头一低就上了车,葛俊成随即也上去了。
阮惠婧说,晚上会去千媚超市应该是没错的,但不是跟同事。阮惠婷苦笑着,这容貌就像是学历,没人管你有没有实际能力,只要是有学历,你就会拥有城市户口,好的工作,不会被当作大白菜卖掉的婚姻。
就好像阮惠婧的容貌摆在那里,第一眼看去谁不喜欢?谁会在意她是不是聪明,谁会在意她的父母是不是通情达理。不,不对,就算在意了,也会千方百计去避开这些不利因素,而不是放弃阮惠婧这个人。
所以,容貌还是很重要的,非常的重要,超乎想象的重要。那可是一块实打实的敲门砖,能够敲开通向一切美好未来的大门呢。
阮惠婷想着,慢慢从滑梯后面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那里立着一面穿衣镜,竟然神使鬼差地走过去,对着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容貌。
明明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妈生的,为什么阮惠婧的五官搭配得这么协调,而自己呢?总感觉欠缺了一点什么。眉毛不够修长,有点乱,眼睛只有一只是双眼皮的,嘴型倒是跟阮惠婧几乎一模一样,但是颜色就差多了,看起来干燥没有光泽。
阮惠婷摸着自己的嘴唇,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幼儿园,朝出租房走去。
或许是被刚才的情景刺激到了,阮惠婷面对着翻开的书本,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连晚饭都有懒得吃,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没有开灯,直接将书本一推,倒在了床上。
脑海里是千媚超市里五花八门的商品,以及只能饱饱眼福的价格。一包卫生巾就要五六元,阮惠婷觉得,她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还有收银台上放着的那个大哥大,她进去的时候就响了起来,还吓了她一大跳。她听见葛俊成接了电话,她听见他说,这一次的货款只能付一半,因为东西质量有问题。让她心惊的是那一半的货款,三万五,她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一次交易一半货款就三万五,那么全额就是七万。按照目前商品平均利润率30%来算,这一笔交易的利润就得是二万多,那么整个超市全年的利润呢?
阮惠婷的心狂跳了起来,这大概是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了。所以她打赌阮惠婧从来都没有算过,不然她怎么可能在家里人面前沉得住气?宋伟东的事情不也是她沉不住气说了出来,说宋伟东从上学那时候开始就缠着她了,所以才让阮母咬紧牙关不肯将彩礼降低一分,赌的就是宋伟东对她的喜欢吗?
黑暗中,阮惠婷冷冷地笑了,不知道这一次,阮惠婧回家会怎么跟家里人说,是彩礼可以如数奉上了,还是阮平杰的新房包在她身上了?阮惠婷觉得,能看上阮惠婧的男人真是倒霉,幸好这个宋伟东是个妈宝男,幸好她妈来娣婶有足够的精明能够压制阮母,不然的话,阮惠婧的婚姻,只怕是比姚惠女的还要鸡飞狗跳。
阮惠婷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这老房子的隔音,比她家也没好到哪里去。阮惠婷嘀咕着,正想跟阮惠婧打声招呼,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不觉吓了一跳,九点了?这就晚上九点了?她这是睡了多久啊?
她有点怀疑是小闹钟出了错,这个卡通造型的小闹钟很可爱,阮惠婷一看见就喜欢上了。也曾想过等搬走的时候,能不能跟葛俊成商量一下,把这个小闹钟送给自己。可是转念一想,送钟好像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带着对闹钟的疑问,阮惠婷下了床,想出去问问阮惠婧到底几点了,没想到外面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租的房子啊?不错嘛。”
阮惠婷一下子怔在了那里,这个声音分明就是葛俊成的,但是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房子不是他帮着阮惠婧租的?是阮惠婧自己租的?
不对不对,昨天她指出房租价格时,阮惠婧并没有反驳,这就说明这个房租确实要一百多一个月。她可以发誓,阮惠婧绝对没有那么多钱。不要说她才上班一个月都不到,工资都没有拿到手,就算拿到了工资,也才八十元,怎么够付房租。
再说了,就算工资能付得了房租,阮母那边拿不到她的工资,难道就不会问吗?就凭阮惠婧这个脑子,她能瞒得住吗?
那么,有可能时宋伟东帮忙租的吗?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阮惠婧就不会抱怨宋伟东没有给她留零花钱了。而且昨天自己提到房租的时候,她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是宋伟东的手笔。
所以说,阮惠婧上班的这些日子,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认识了千媚超市的老板,还有一个愿意帮她租房子的人,男人还是女人?阮惠婷直觉,是男人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女人能看上阮惠婧什么呢?
阮惠婷慢慢挪回床边,重新躺了下来。或许,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看清楚阮惠婧。这不,才来县城多久啊,就认识了那么多有钱有权有门路的人,而她,竟然在家里一丝口风都没有露。让自己一直认为,她就是一个只知道顺从母亲的乖乖女。
当然,也有可能以前她确实是乖乖女,但那不是她的本质,只是屈从现实的一种表现而已。毕竟,很多人并不是天生的乖乖女,只是没有不乖的机会而已。就譬如阮惠婧,你看她到县城才多久,从夜不归宿到直接带着男人回家,也就那么短短的几天功夫。
“是……也不算是租的了,是阮惠婷想要一个地方准备高考,正好这家的房东调到市里去了,有朋友帮忙牵了个线,他就答应借给我暂住一个月。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阮惠婷,所以等她高考结束就要搬走的。”阮惠婧想了想,没有把宋庆年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她不想让葛俊成知道她跟宋伟东的关系,所以很自然地就将阮惠婷拉出来挡箭了。
“哦,你妹妹备考用的啊,那是必须的。”
“可不是,我只是来给她做个伴的,我妈怕她一个人住不安全。”阮惠婧的声音停了一下,似乎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那你妹妹人呢,这么晚了,她应该在家吧?”
“不在吧,她说了晚上去老师家里上课,太晚了也许就跟同学睡一起,不回来了。”顿了顿,阮惠婷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房间过来,她赶紧闭上了眼睛,虽然,这有点鸵鸟。
“房间关着,里面也没有灯光,应该是不在的。”阮惠婧肯定地说道。
“是吗?那晚上你一个人安全吗?”大约是听到房里没人,葛俊成的语调轻浮了起来,带着明显的挑逗。
“哎呀,你别这样,我有点痒的……你好好坐着不行啊,真是的。哎呀哎呀,你别乱动啊,我有事情要问你,真的,要紧事情,你坐好了,赶紧坐好了……我想问的就是,你超市里的货物,进价和卖出的价格,中间差了多少啊?”
“宝贝,你这是要查账吗?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做老板娘了?没事儿,明天你过来,我把账本给你看,你想知道什么都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想要买点东西,你帮我去买,是不是就可以便宜一点了。”
“你要买什么?你想要的,自己去超市里拿就可以了,还用买?”
“不是我想要,就是……就是……哎,就是譬如羽绒被这样的东西,如果你去进货的话,可以比市场上卖的便宜一点吗?”
这女人有毒吧?
葛俊成没听懂,阮惠婷马上就明白了,她顿时目瞪口呆了。这个时候,阮惠婧首先考虑的不是抓住这个男人,让自己远离娘家那个大坑,反而是怎么给阮平庄的婚礼多省点钱。这是什么样的神奇脑回路啊?这省下的钱能是你的,还是指望父母能当作你的嫁妆啊?
阮惠婷被阮惠婧的骚操作弄得完全无语了,要说娘家对她好,她也想着反馈一点,那是没错。但是问题是,从她们记事的时候开始,母亲就从来没有掩饰过要用她们换彩礼给儿子娶媳妇的想法。换而言之那就是,她们跟家里养的猪是一个用途,那就是适当的时候要被卖掉换钱的。
就这种情况下,阮惠婧还能第一时间想着娘家,这孝顺女儿做得还真TMD够到位的。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会娶了这个绣花枕头的女人,无论是谁,阮惠婷都想默默给他点个蜡。
这美丽的代价还真是够大的,不仅首付要远远高于市场价,还款期限也要长很多,甚至很有可能得需要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