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十六)
书名:避风港 作者:默尔索 本章字数:5876字 发布时间:2020-10-15

返校后的叶归尘一连数日都沉浸在失恋后的痛苦中难以自拔,悲云惨雾挥之不去。他曾以为只要毁了这段关系那么他也就无牵无挂无惦记,自然也就不必再承受情爱的烦恼。可事实上他仍然惦记着,他依然幻想着能带她一起吃遍人间美食,爬最高的山,在山顶上迎着风说最美的情话,看出日与日落。只可惜这些想法只能存在他的幻想之中成为了永远也无法实现的遗憾。他的精神变得消沉低迷、一振不撅,心灵也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对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漠不关心,因为支撑他生活激情的精神世界已经坍塌了。这便是将生活的快乐建立在人这种善变的生物上所付出的惨重代价。在其后的一个月里有那么几次叶归尘出自于心头的痛苦与不甘,又给她打了电话过去,她以为她同他一样深陷失恋的痛苦之中,以此来为自己索取一丝安慰与平衡。起初,她的确和自己一样感到难过与不舍,甚至找理由试图掩饰纸包不住火的事实,可是很快的新欢之乐的慰籍却帮她比叶归尘更快的走出了失恋的痛苦。再后来,她觉得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了,就算感到痛惜与遗憾但是谁也不可能挽回谁了,她就干脆懒得再替自己的行为辩解了,她甚至故意让她那个男朋友去接自己的电话,然后他便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在电话中为她争风吃醋!享受这种残忍的快感。这便加深了叶归尘心中的嫉妒之火使得他心中更加痛苦了。叶归尘想不通女人是一种怎样喜怒无常、翻脸无情的生物,前一天还能跟你在床上缠绵的如胶似漆,转头以后就能把这些温柔的时光忘得一干二净,像是陌路人那般狠心无情。以至于叶归尘现在看见校园里那些作风轻浮薄情寡义的女生就仿佛抱有一种偏见般的仇恨心理,尽管他明白自己所接触的女人并不多,这是一种以偏概全的狭隘思想,然而身边荡检逾闲不懂自尊自重的女生恰巧比比皆是。校园里男女生之间那些始乱弃终的虚假感情更是令他发自内心的感到作呕,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公狗与母狗到了年龄发情了想要在彼此身上发泄却偏偏要打着爱情的幌子。即便那是别人你情我愿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世界。他也不再愿意与知心朋友一起讨论往日他们津津乐道的关于男欢女爱的话题了,因为这同样会让触碰到他忧伤的核心。他鄙夷爱情,这个世人歌颂人人向往的美好词汇却令他觉得无比恶心。幸而有之,他还拥有友谊。

一年过去了,夏侯亮任然做着卖鞋子的生意,尽管他挣的钱还是不够花,但起码他渐渐掌握了做生意的门道,夏侯亮雄心勃勃的想要成为一名商业巨头,毕竟他吊儿郎当的性格也不适合干警察,而且他觉得这职业来钱太慢了实现不了他的富贵梦。这时卢辛汉与叶归尘已经发展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们每个周末外出都会叫上彼此。然而卢辛汉已经不再像是当初那个喜欢穿着二道子背心趿拉着凉拖鞋大摇大摆的逛街的憨厚农村娃,夏侯亮总是带卢辛汉出入各种社交场合,带他去灯红酒绿的酒吧、慢摇吧、舞厅、游戏厅、桑拿店等娱乐场所。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这些奢侈繁华的场所让卢辛汉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新鲜与刺激。同时也令他深感自卑,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出身配不上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尽管卢辛汉因出身卑微而感到自卑,但卢辛汉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孝子,他不肯为了满足自己奢侈的欲望欺骗家人多拿点生活费,他没有夏侯亮那样做生意的天赋却迷恋夏侯亮那般寻欢作乐的生活,为了掩饰心头的自卑于是卢辛汉就比较讲究起自己的穿着打扮了。他开始染发烫发留长发,被校纠察队抓住以后他又开始纹纹身,试图告别过去那个令他嫌弃的自己。他出门再也不穿二道子了,哪怕是向别人借也要弄一套体面点的衣服才肯出门。他简直像是恋爱了,或者说他时刻准备着。

为了排解失恋的情绪叶归尘常常跟朋友们在外面借酒买醉借烟消愁,或者有时候把酒偷偷带到寝室里喝,因为每当寝室里寂静无人时他就忍不住伤心的掉眼泪。喝醉了以后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他学会抽烟有三年多了,已经养成了不小的烟瘾。有一次晚上寝室里没别人,卢辛汉陪着他一起喝酒,醉酒后叶归尘难以压制痛苦的情绪便把自己失恋的经过倾诉给卢辛汉听,卢辛汉听完以后发出一阵玩世不恭的大笑,仿佛是过来人耻笑局中人的天真。他们都被薄情寡义的女人所伤害。过去叶归尘听卢辛汉讲述自己的情感伤痛,他一边深深的同情着卢辛汉一边笃信自己身上绝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然而现在全反过来了。这对可怜的朋友总算是同病相怜了,他们的友谊也因此更深了一些。

叶归尘也开始想要告别往日的自己,他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蠢了。他对一个女人掏心掏肺倾尽四年的感情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却害苦了自己,女人对感情的浅薄让他感到心寒与失望,在这个虚假善变的凉薄世界里似乎只有自己的快乐才是唯一值得的,他更加对及时行乐的生活信念笃信不已了。他开始从一个虚无主义者变成了一个享乐主义者。因此,每逢周末叶归尘在夏侯亮的带领下与卢辛汉常常混迹于酒吧、歌厅、游戏厅等娱乐场所,他们四处寻欢作乐、挥霍无度甚至时常夜不归寝。醉酒后的人会有一种行乐的欲望,这时他们晚上夜不归寝时便会去造访当地一条人尽皆知的无名小街。这条街道离也戈大学也仅百米之遥,街道里也仅有几排胡同小巷,每条小巷里都错落有致的坐落着一排排破旧的土房子,每个土房子里只有一间小屋。这条街道白天路广人稀,可是一到晚上却红灯通明。而相应的几乎每个胡同小巷里都有那么两三个土房子门前会站着一个红裙姑娘,浓郁夜色之下她们顺着房内混红的光线叫人好不难觅,脸上的妆容白的吓人。胡同不通、却也为街;站街之女、媚如佳丽;佳丽不良、正寻良人;良人已归家、学生往如客;三十犹不止、风韵且尚存;披发垂背、黑丝若瀑;曲眉丰颊、肤若凝脂;面露桃花、裸脚露趾;红裙柳摆、搔首弄姿;肥乳丰臀、前凸后翘;可远观又可亵玩焉,爽的一批。对于任何一个对女人依旧怀有纯真向往的男孩见到这些红裙女郎都会在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而对于任何一个情欲健全的男子而言体内又同时会燃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原始冲动。尤其是相对于二十岁左右精力充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而言更是令人血液澎湃。在此之前,叶归尘也曾酒后来劲壮着胆子几次随夏侯亮光顾过此地,但是他为了守护住自己那圣洁般不可侵犯的精神世界心头的罪恶感每每压制住了身体的冲动,总是临阵逃脱。可是如今,那个让他抱着无穷期待的精神世界已经轰然坍塌了。当他对女人感到失望、对爱情感到绝望的时候,就连妓女的形象在他眼中都清新脱俗了许多。

爱情?去他妈的爱情!我们曾对这个世界满怀激情、一腔热血,到头来才发现激情不过是欲望的表象。人若不能在伤痛中收获成长就只能在哀怨中沉沦。然而叶归尘并不觉得自己的精神开始堕落,这只是此刻他对生活所持有的一种价值观,他恰觉得自己才是大彻大悟之人,因为人是为了快乐而活着。可是要维持这种骄奢淫逸的生活开销毕竟是巨大的,学生仅仅靠着生活费去挥霍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叶归尘当初为了帮助窦晴解决麻烦,自己还欠下了一千块钱的贷款,他本来打算省吃俭用每个月省五百块生活费,可他现在把一切都看的那么不值得,他不再愿意替她去吃生活的苦,他现在反而需要足够的快乐去刺激他那颗已经死去的冰凉的心,也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基本上每个月他都会超额消费几百块钱。但是他还没有自我放任到不计后果的地步,因为再过几个月左右他就要去监狱实习了。监狱通常建立在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那种地方管吃管住就算有钱也没地方花,他打算拿实习期间的生活费来偿还这笔贷款。那么他也完全有理由行使明天的权利来满足当下的快乐。

可渐渐的叶归尘发现有些快乐还是要因人而异的,否则就相当于打肿脸充胖子花钱找罪受。比如,夏侯亮性格风流不羁。面对大多数娱乐场合都能开合只如,玩的忘乎所以。而叶归尘性格内敛天性喜静,面对大多数热闹场合却总显得局促不安又不忍扫兴往往只是强颜欢笑罢了。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当人们在挥财纵欲花天酒地仍觉欲求不满时或许早已忘记那些身无分文十指交扣两小无猜的充盈时光了。当快乐也无法使叶归尘感到满足时,叶归尘渐渐隐约意识到一个事实:追求快乐也许并不是生活的目的,而是对生命的虚无与痛苦的逃避。

人们通常所感受到的孤独感一部分来源于一颗形影单只的灵魂,而另一部分来源于人群。一次周末,叶归尘推辞了所有的娱乐活动,撇下了夏侯亮与卢辛汉独自一人上街散步。闲暇的走在大街上看着周遭百态任由心事缓缓淌过。数月过去了可不管叶归尘如何自我放纵花天酒地麻痹自我,繁华后留下的落寞总让他暗自彷徨,窦晴对他的背叛与伤害如同内伤一般仍让他有时隐隐作痛,尤其是他只要想到自己正承受着失恋与背叛的痛苦而她却可能在别人的怀抱中打情骂俏他就气的胸膛仿佛炸裂。叶归尘就这样边走边想不经意间路过街边一书摊将他的注意力从思绪中拉扯了出来。童年时这种木推车的书摊街边小巷随处可见,自从相关规定下来以后摆地摊的人便已不多见。偶尔也只是些上了年龄丧失劳动力的大妈大爷冒着被城管处罚的危险卖些薄利多销的水果蔬菜消遣时光补贴家用。毕竟,书中虽有黄金屋可书却卖不出个黄金价。叶归尘扫视一眼,书籍虽堆积的琳琅满目但书摊却无人问津,摆书摊的中年大叔见到叶归尘有意停留立马站起身来招待。显然如今社会人心浮躁很少有人肯能静下心来去读书,即使有人肯在书摊前驻足片刻翻看两眼也能让书摊大叔有种受宠若惊的荣幸感。书籍从儿童漫画两性杂志到科普读刊文学作品应有尽有。叶归尘的童年乐趣除了无忧无虑的大自然陪伴以外就只剩下地摊上的漫画书了。其中尤对日本动漫【七龙珠】情有独钟。崇尚动漫里的赛亚人在一次次逆境战斗中愈挫愈勇、绝境重生的精神,晚上做功课时书桌底下藏上一本总是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每每让他觉得热血沸腾,手捧四十二卷爱不释手。怎奈家父管教严厉,儿时辛苦积攒零花钱买来的漫画书后来全都成了一把火。而今,当曾经的快乐变得唾手可得内心却再难泛起一丝满足感,生命中有些人有些事都是这样。叶归尘随意翻阅了几本漫画便不再留恋将视线移至别处。书堆里一本名叫【人生的智慧】的书籍吸引了叶归尘的注意力,而吸引叶归尘注意力的并非是这本书的名字而是书籍封皮上的一个画像。画像上是一个满脸沟壑、面露庄肃发型奇特的古稀老人。画像下方标注着‘叔本华著’。叔本华大概便是这画中老者也是这本书的作者。看着画中老人谢顶的前额却又留着一头仙风道骨式奇特发型叶归尘忍不住讥笑道:这老头好生狂妄自负的口气,竟然将自己智慧的格局放眼于人生的高度,难不成真是聪明“绝顶”?带着一丝玩味的心态叶归尘将书取到手中翻阅了起来。而当他打开书的那一页起也同时打开了一扇心灵的大门。

书的内容并没有任何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而是由若干带有哲理性的散文编汇而成。尽管这本的主旨用意是在教导世人如何度过幸福的一生,可叶归尘却反倒觉得写这本书作者叔本华一定是度过了一段坎坷不幸的人生。因为他在书中以孤傲自负的口气、悲观愤世的态度将人生描述的实在是惨淡无味,将这个世界描述的狼藉不堪。比如面对人生他说: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摆动。因此人生有两大悲哀,一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面对众生时他说:一个人对与人交往的爱好程度跟他智力上的平庸以及思想上的贫乏成正比,也只有思想贫乏的凡夫俗子才企图以外在的富有去弥补内在的贫穷,而财富则像是海水喝得越多越是口渴。再比如面对爱情时他却不屑的说:所有的爱恋激情、无论摆出一副如何高雅飘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都只是根治于性欲之中,生殖才是一切生物体的最终目的和最强烈的本能。面对那些忠诚的友谊他说:嫉妒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坚厚的墙。同情则使这道墙变松变薄,有时候甚至彻底将它推倒。总之这位作者将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描述的如此晦暗不堪,然而却使得叶归尘黯淡无光的内心世界寻索到了一丝光明!因为当叶归尘仔细去沉思品读了这一番话后却发现这些愤世嫉俗的言语所传达的悲观事实与自己眼里生活的惨淡、生命本质的虚无、与人自身难以饱和的孤独感竟有一种不谋而合的极大共鸣感!叶归尘读这本书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尤其是叔本华本人对爱情的不屑对女人薄情寡义、目光短浅、轻佻漂浮的批评与憎恶也正好让叶归尘被窦晴欺骗后所留下的悲痛情绪找到了一时的宣泄口,给他晦暗的人生带来了一丝安慰。如此看来这位哲人年轻时也一定有过坎坷不顺的情感经历。两个有着相似经历愤世嫉俗的人同仇敌忾般在彼此的发泄中寻索共鸣感。当然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叶归尘想要通过智者对人生的理解对生活的看法来解开自己对于生命的困惑以及对于生活找到一个较为满意的答案。叶归尘字斟句酌的贪婪品读着书中的每一种观点而他对叔本华也不再抱有一丝轻薄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神圣的敬意。这种精神快感从未仅有,仿佛让叶归尘那颗处在人群之中却远胜独处更孤独的心灵找到了知己。这种共鸣感悄然融化了一颗孤独的心,书籍成为了他新的朋友,治愈着他受伤的灵魂。同时也让他性格之中开始有了几分“举世皆醉我独醒”的自负感,他竟没想到自己的思想竟然能与哲人的思想有许多共鸣之处。这时叶归尘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在精神上牵绊着他、困惑着他、折磨着他的问题竟是哲学!叶归尘只恨与此书相逢过晚,便果断将此书买了下来,一整天都在寝室沉思参悟,也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将此书读完。哲学再次焕发了他对求知的渴望,他对真理如饥似渴。随后叶归尘怀着对真理的渴望以及对心中疑惑不刨根问底不畅快的求知欲又去继续借阅其他哲人的相关作品,因为他并不满意叔本华对于人生毫无意义这样的说法,虽然这也是他此前通过独立思考所得到的答案,虽然叶归尘总是一个神情忧郁的人,但他力图寻求一种乐观的、积极的、激情的、有意义的甚至是完美的人生观去指导他的生活。从罗素的幸福箴言、培根的思想随笔到卢梭的漫步遐想、尼采的生存哲学等等。曾经好理轻文的叶归尘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对读书产生如此强烈的需求,但他并不是那种喜欢博览群书的人,课堂上那些为了应付考试而读的书他高中时代就已经读不进去了,因为有些智慧是课堂上所学不到的。他只专门挑选那些可以安抚他失恋的痛苦情绪或者是解答他长久以来对生命的疑惑的书籍阅读。当读书不再是一种追求而成为了一种需求,那么读书的意义旨在于从书中解答自我。至此,叶归尘才养成了从阅读中寻索精神快乐的一大爱好。书籍变成了他的精神家园使他可以随时遁身其中短暂忘记现实,那一字一句为他被情爱所伤、生活所困的心灵带来了短暂平静,为他支离破碎的精神世界赋予了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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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把每一章里面令我爱不释手、耐人寻味的句子放在下面。求同存异,欢迎点评。


   当读书不再是一种追求而成为了一种需求,那么读书的意义旨在于从书中解答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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