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然心心念念的还是山上的刺玫花,一早吃过饭,趁着太阳不毒,她就挎着筐独自上了山。走到村头儿,吴淑琴从院子里拿了两个筐追出来。
“天然,你上山吗?我跟你一块儿去。”吴淑琴说着还把手里的筐给刘天然看,“这是我编的新花样儿,你看看。”
老式的柳条筐都是圆形的,口大筐浅,吴淑琴挎的这两个筐是方形的,扁而高,看起来更秀气,容量也大了。
“这个筐好看。”刘天然说。
“好看吧?这两个都是给你拿的。”吴淑琴说。
刘天然接过来,说:“你别说,这筐盛花最好了,盛有多,还不洒。走吧,我带你一起去采花,回来教你怎么做纯露。”
吴淑琴有些腼腆地说:“天然,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儿,魏少学现在的脸好多了。”
“你看见他了?你们又见面了?”刘天然问。
吴淑琴脸一红,咬着嘴唇说:“那天他来了一趟,说是买筐……”
“哈哈!看来你们两个处得还不错。”刘天然笑了。
吴淑琴微红着脸说:“人倒是挺好的,脸上的疙瘩好了,我发现他还是个小白脸呢。”
“你爸妈咋说?说没说什么时候给你们定婚?”在农村,一般男女见过几面,彼此满意两家就会把婚事定下来。
“魏少学说他回家去商量,选个日子,回头找林婶先把婚订了。”吴淑琴说。
“那太好了,看来你们聊了不少嘛,应该多了解了解,以后要一起过一辈子呢。”刘天然说。
吴淑琴说:“我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过日子就行,再就是对我爸妈能好,能帮上我娘家,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双方父母都是父母,那是自然的。”刘天然与吴淑琴话着家常,顺着山路爬上了长满刺玫花的阳坡。
吴淑琴显然比刘天然能干,她总能巧妙的避开刺玫树上那些细小又尖锐的刺,将待开未开的花苞灵巧地采摘下来,不一会儿就满了两个柳条筐。
刘天然不禁夸奖道:“淑琴,你可真能干。”
吴淑琴笑笑说:“这哪儿叫干活儿啊?就是玩儿,你是没下过庄稼地,不知道啥叫劳动呢。我七八岁上就跟着我娘下地种庄稼,跟着我爹学编筐,干的不好要挨揍呢。”
“那你怨不怨?”刘天然问。
“怨啥呢?在农村,家家孩子都这样,不挨顿揍学的慢呢,爹妈也不容易。”吴淑琴的脸上挂着有些调皮的笑,目光和煦,真的没有丝毫怨言。
如果时代不进步,人一直这样单纯下去不好吗?刘天然默默地在心里想。谁能阻止时代发展的步伐呢?时代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解放了人类,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似乎更自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欲望的横生、思想与事物的繁杂,谁又能断言,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吴淑琴见刘天然有些出神,就说:“天然,你知道不?咱们这座山上有个仙人洞,听说洞里住过狐狸精,那狐狸精还跟凡人生了孩子,后来把孩子留在人间,自己成了仙,现在洞口还有棵大桑树呢,传说是狐狸精埋下的孩子的胎衣变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从古至今,总免不了有这样的民间传说,那大概就是劳动人民对生活的浪漫向往吧。三只柳条筐已经被嫩黄色的刺玫花装满了,山风清爽,刘天然欣然地同意了吴淑琴的提议,跟着她往后山的仙人洞去看看。
山顶上全是青红色的怪石,仙人洞就在山顶位置,洞口朝西,洞前是一片天然的青石空地,石隙前果然有一棵大桑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枝叶繁茂。
“听老人说,早些年,每到雨后的黄昏,狐狸精就会把丹吐出来,一吞一吐地对着落日炼丹,在村子里就能看到。”吴淑琴说。
“那狐狸精跟凡人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啊?”爬山爬累了,刘天然跟吴淑琴在桑树下的青石台上坐下来,一边擦汗一边拉话。
吴淑琴说:“我小时候啊,我奶奶就靠着这个故事哄孩子呢,常给我和村里的孩子们讲,我记得最清楚了。话说,咱们村里有个姓林的秀才,娶了个彪悍的老婆,嫌他只会读书不会赚钱,家里的日子太清贫了,对他非打即骂。林秀才苦闷,就常常上山拾柴采药,一来卖了换米度日,二来也躲个清静。林秀才一日雨后上山采药,救了只受伤的狐狸,这狐狸的尾巴被雷劈中了,若不救治就会失血而亡。本来狐狸皮是能卖钱的,何况那还是只火狐狸,皮子又红又亮。但这林秀才心地善良,看到狐狸的眼神楚楚可怜,不忍心伤害,反倒把自己采来的药材都捣碎了,给狐狸敷了伤口,还撕破了自己的衣裳给狐狸包扎了伤口。”
“那狐狸怎么会被雷劈上?动物生活在大自然里,应该有保护自己的本能啊?”通过自己所掌握的现代自然知识,刘天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儿不太合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狐狸精在度劫,狐狸要成精都得经过雷劈这一劫,大难不死才能成精,变成人形。这只狐狸被林秀才救了,就成了精,不然,千年的修行就毁了,轻则还要再从头修行,重则命就没了。所以啊,她感激林秀才呢,要报恩。”吴淑琴说。
“所以就给他生了个孩子?可是林秀才不是有老婆吗?”刘天然说。还是个小三儿上位的故事?难怪现代人都把小三儿叫狐狸精呢,原来民间早有这说法。
“林秀才回到家,他的老婆见他衣服也破了,药也没采到,自然就把他一顿臭骂,不肯给他饭吃。无奈,林秀才只能饿着肚子上山采药。以前这山林极茂密,山顶也被狐狸施了障眼法,人是上不来的。那天狐狸精为了报恩,特意引了林秀才上山,林秀才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山洞前,看见一个红衣姑娘正在拢火,柴堆前还放了一只野兔子,看样子是要烤了吃。林秀才正要回避,红衣姑娘叫他:‘这位官人,可否帮帮奴家?我进山采药,一天未进食了,刚打了只兔子,想烤了吃,身上却没带火。’林秀才上山采药都随身带着火石,自然过去帮红衣姑娘升了火,又帮她把兔子剥了皮,架在火上烤了,兔子熟了,红衣姑娘便邀他一起吃。他们就这么认识了。”吴淑琴讲的极其生动,刘天然也听入迷了。
“后来呢?”刘天然问。
“红衣姑娘说自己是猎户家出身,父母早丧,跟哥哥嫂嫂一起生活,嫂嫂虐待她,常不给她饱饭吃,她就常来这山上猎些野兽充饥,不仅如此,她还在洞中备了些日常用品,偶尔就在洞中度日。林秀才随着红衣姑娘到了洞中,发现洞中确有些简易的灶台与锅碗瓢盆,天然的石床上还铺着兽皮。”吴淑琴接着讲故事。
这时一只小麻雀扑愣愣地落在桑树枝上,用脚蹬下两颗发红的桑椹果来,正落在刘天然面前的青石板上。
“桑椹已经熟了。”刘天然说,拾起地上的桑椹,递给吴淑琴一颗。
吴淑琴说:“还是红的,还不熟呢,全紫了才算熟,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
刘天然将两颗桑椹都丢进了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浓郁。她仰头往树上望,只见那只小麻雀立在桑枝上悠闲地立起一只脚,毫不惊慌,仿佛也是来吹风乘凉的,顺便还想听听她们讲的这个故事。
“这山上的麻雀居然不怕人。”刘天然说。
这时,山坡上刺玫花林方向传来呼喊声:“天然——天然——”是婆婆王素兰的声音,原来是婆婆王素兰不放心刘天然一个人上山,来寻她了。
“哎——我在这儿呢——”刘天然应了一声,怕婆婆担心,便拉着吴淑琴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