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欧阳一上班就被韦主任叫到大车间拉回一台10千瓦的三相鼠笼电动机，并责成他两天内修好。欧阳打开电机端盖一看，两头线圈都烧得焦糊糊的，必须把定子绕组拆了重新下线，要两天内做完简直是催命。

欧阳心里有气，却舍不得浪费时间来抱怨。他立刻找来拉马拆出电机转子，然后用锤子和錾子斩断两端线圈，再用小铁棍一槽一槽的把线槽里的铜线打出来，清理干净里面的杂物和积尘，又忙着裁垫线槽的青壳绝缘纸、削压线圈的竹片、去仓库领回漆包铜线、绕制定子绕组线圈……总之欧阳一整天都忙得团团转，根本顾不上理会女孩子们，有时偶尔看一两眼，又匆匆忙自己的去了。

直到女孩子们把剩下的两台开关修好又把它装进防爆壳里，林霜华自行从他工具箱拿出电缆准备自己接线试机，他才叫住了林霜华，亲自检查过，又亲自帮她们接好线，看她们试完机后，又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到下午女孩子们已无事可干。霜华见欧阳正在用手动绕线机绕制定子绕组，便主动去帮他拉线，欧阳冲他笑笑，没说什么，霜华也不出声，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越来越默契地配合着。

杨露华、江玉冰、柳春燕则用细砂纸把四个防爆开关的密封面磨得光光的。

绕完最后一组线圈，欧阳对露华她们道：“既然修好了就去找技术员来验收入库吧。别放这里碍事。”

柳春燕道：“谁认识什么技术员啊？他们爱收不收。”

欧阳叹气道：“我去叫。”

一会儿，韦主任和技术员就跟着欧阳来了。

看着一字排开的四台闪亮耀眼焕然如新的防爆开关，韦主任有点不敢置信问欧阳，“修得这么快？欧阳，你帮她们做了多少？”

欧阳道：“我这两天忙得很，哪里有空管她们，不过是她们修好了，我帮她们把把关而已。还有啊，那台5.5千瓦的电机我已经安装好，一并验收了抬走吧。”

韦主任环视了小电修室一遍，在心里计算了下欧阳这几天的工作量，知他所言非虚，便对技术员道：“认真检查，如实填写，严把质量关。”

技术员认真仔细的检查后，在开关盖的闭合处贴上验收合格的标签，又在设备检修验收记录表里检修质量那一栏写了个“优”字，并在验收人那一栏郑重签下自己的大名。

“不错，继续努力。”韦主任难得对女孩子们露出笑脸，接着又对技术员道：“既然来了，就去隔壁看看他们修好了几台，一起验收了入库吧。”

女孩子们见验收通过了，便找来黄油均匀涂抹在开关防爆壳的密封面上，盖好盖子上好插销。欧阳又找来一架平板车，正准备叫女孩子们把开关搬到车上去，突然听见大电修室传来韦主任隐含怒气的声音：“这些开关修好了吗？修好了怎么还这么脏？你，你、你、还有你，跟我来！”然后就看见四个男实习生跟着韦主任走出来了，其中一个正是黑炭头刘晓风。

韦主任把他们带到小电修室，指着一排防爆开关道：“你们随便挑一台扛过去，告诉你们师父，检修质量以这台为标准，你们原来修好那几台全部返工！恩，等下，先帮着把三台开关和那台电机搬到板车上去。”

四个男生哭丧着脸和欧阳、技术员一起把三台防爆开关和那台5.5千瓦的电机抬上平板车去。女孩子们本来也打算去搬，韦主任大手一挥，“不用你们了。”女孩子们便乐得一边清闲去了。

韦主任、技术员、欧阳拉着板车去设备仓，四个男生则抬着剩下那台防爆开关去大电修室。出小电修室门口时，后面的刘晓风突然回过头冲女孩子们璨然一笑，女孩子们顿时觉得他那张黑脸原来也蛮可爱的。

过一会儿大电修室便如同炸开了锅，斥骂声、议论声、摔东西声混合在一起，传进女孩子们耳里却如同天籁般动听。女孩子倚在小电修室门口听着、笑着，心里乐开了花。

到了下个星期一，韦主任不知又从哪里扒拉出来几十台80A防爆开关回来放在大车间，指示全部给大电修室和小电修室的实习生负责修理，师傅负责指导并对检修质量负责。

女孩子们感叹，到底是老姜，够辛辣，不然怎想得出这个既不给马儿吃草还能让马儿快跑的好主意？谁不知道女孩子们早已和大电修室师徒结下梁子，明里暗里较着劲。不蒸馒头挣口气，由不得女孩子们不拼命。

欧阳依旧忙忙碌碌，要么只顾修自己的电机，要么被韦主任叫到不知哪里干活了，反正一天到晚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双脚都不带沾地的。

只交代了一句话，修好了，等我检查过再叫技术员来验收。

好在林霜华打过两个暑假工，修惯了的，技术娴熟，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带着女孩子们做。

欧阳也不是完全不管她们，再忙，每天下班前他都会把女孩子们修好的开关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是维修车间最后一个下班的。第二天早上，趁着未开工的时候，他会把昨天检查到的不足告诉女孩子们，让她们改正，然后再检查，直到他满意为止。

可是为什么隔壁那几个臭小子、臭丫头运气这么好？天天时时都有师傅在旁边提点着，监督着。女孩子们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停不歇地做。尤其是林霜华，简直就是拼命三郎了。

验收好的开关被贴了封条，一台台的不断被从大小电修室抬出来，在大车间的指定位置排成两排，一排是小电修室女孩子们修的，一排是大电修室的实习生修的。

柳春燕问道：“为什么不拉到设备仓去。”

技术员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对女孩子们倒没什么偏见，好言好语地道：“等修完了一起拉走，省得麻烦。”

柳春燕冷笑，“我看是别有用心才是！”

技术员露出他那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笑了笑，道：“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大小电修室两帮人人死劲较量的结果是防爆开关修理的速度和质量大大超过了厂里给车间下达的任务。

乐得韦主任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都一边吃一边笑。这一条是柳春燕去大车间打开水回来跟女孩子们说的。

沉稳多谋的杨露华还教女孩子们耍了个心眼，为了迷惑、麻痹竞争对手，连续三天，一天隐瞒一台修好的开关，藏在小电修室里那个大工具箱后不教人知道。

抬出去的修好的开关始终比大电修室的少两台，反正他们也比大电修室的实习生少两个人，也不算输。

到了星期五，80A防暴开关基本修完，只剩下小电修室还有一台，拆开一看，烧得焦黑一片，林霜华坚持要柳春燕来修。

柳春燕抗议：“我不修！本来我的技术就不如你们，应该你自己来修才对！不然拖了后腿，你可别怪我！”

林霜华道：“小妖精你别懒，正因为这样，你才要多练习！反正这是最后一台，也不差这点时间！”

杨露华和江玉冰也支持林霜华，柳春燕只好万分委屈地修理起这台防爆开关。

大电修室的人一算，加上柳春燕修理的那台，他们也比女孩子多修理了三台，还比他们修理得快。虽然他们人比女孩子们多了两个，但也算是以微弱优势赢了。

正高兴着呢，下午3点钟，柳春燕修好了，请技术员来验收，然后小电修室居然抬出了四台防爆开关，总数比他们的还多一台，大电修室的人傻眼了。

大电修室的人和小电修室的人都被韦主任叫出来帮忙把验收好的防爆开关搬到到皮卡车去。

韦主任又让技术员把验收记录本拿出来看，先翻开大电修室的那一页是一排“优”字，大电修室的师徒才稍得意，其中一个师傅韦伟还朝他的两女徒弟们竖起了大拇指，韦主任又翻到女孩子们那一页，也是一排赏心悦目的“忧”。女孩子们也毫不示弱地互相击掌祝贺。

至于欧阳，鬼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一下午都没见着他！技术员起先见欧阳不在，不肯给她们验收。柳春燕满车间找他找不着。

好说歹说不行，气得江玉冰追着技术员打，“你不是技术员吗？好坏你验不出来？”

技术员边跑边道：“说不行就不行，你们师傅交代过的，他不点头我就不能给你们验收！”

大约是被人去告状了，韦主任匆匆赶来，做主让技术员给她们验收了。

“不错呀，巾帼不让须眉。”韦主任笑眯眯地表扬女孩子们。

柳春燕哼了一声道：“老狐狸！”

韦主任道：“小燕子，你刚才说什么？”

柳春燕清清脆脆地大声道：“韦主任我刚才说老狐狸。”

韦主任道：“你是在说我吗。”

柳春燕道：“您明明听得真真的，我刚才说的只是老狐狸三个字，并没有说韦主任就是老狐狸，您千万别自己对号入座。”

韦主任笑道：“你们样样都好，就是嘴太厉害了些。”

杨露华道：“我们一无是处，还好嘴厉害些，不然被人欺负惨了。“

韦主任拂袖而去，就不该多嘴夸她们！

临下班前，女孩们到大车间工作考核公示栏前瞄了一眼，她们这周的考核成绩是“优”。名副其实，受之无愧。又看隔壁大电修室师徒的，居然是“良”，他们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女孩子们当然一点都不想知道。

正好大电修室的师傅韦伟和他的两个女徒弟也在那里看，柳春燕调皮地举起手指在脸颊旁比出两个代表胜利的V字形，歪着头挑衅的对韦伟眯眯笑，韦伟气得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