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里的林沭阳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默默计算着下课的时间。
转眼望着窗外那几年都不曾改变的校园小景、和那些自己随口都能喊出名字来的鸟雀,他蓦然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被无意间被抓进实验设施里遭罪的吃瓜群众。
本来作为“楔子”安插进这里的目的,就是冲着铲奸除恶、还这片区域一个和平来的……
谁曾想在这儿,也能遇到照本宣科的留声机呢?—
室内讲台上不断播放着来自数学老师口中鱼贯而出的讲义,提示着那些用于应付来自遥远来年试炼时的法门;讲台底下的那些猿马们也在心照不宣地打着配合。
果然在这种体系里待过的人中,多少会遇着些“一丘之貉”啊!—
瞟眼看向自己面前的泛泛之辈,置身于这活体木头森林中的感觉,让这位特遣专员略微有些烦躁:
唉,要不是为了和支部那边里应外合、直接将之一口吞掉……
有这个闲工夫,我还不如提剑出去盘几个匪首、赚点儿赏金以供家用呢!
反正知识点什么的之前搞潜伏的时候,都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这一生又何尝不是由这些看似枯燥乏味的片段所组成的呢?”
前些天里转来的留学生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这位同桌无意间发出的牢骚,看似无心地出言宽慰道:
“安啦,好好听别人老师讲课,免得到头来你还得找我这个转学生补习。”
“补习倒是小事,只要不是这个只会照本宣科的刘老师陪着我就行。—唉,听得我是真心想睡觉啊……”
林沭阳把座椅倚到墙上,一脸懒散地看向趴在桌上的对方:
“不过既然你都和我搭上话了…不如咱俩儿把该搞的大局规划搞了吧?—反正我们早就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把他脑袋里的知识点全都拿到手了。”
作为另外一名隶属于特维警官方的便衣纠察人员,罗梦忆受特维警CN支部支部长的命令、跟着来到寰宇五中调查一个被称作“寰宇八卦”的敌对叛乱组织的情况。
在正巧得知了这位与她经常打配合、而且还意外地十分志趣相投的同僚也在这次作战的派遣名单中后,罗梦忆便向指挥部申请与他一起结成行动小组,统筹行动之余还能彼此照应。
于是她们就在这种同桌身份的伪装下,观察了敌方部署将近一个星期。
所以如此想来,她俩的确也该稍微商量一下战术规划了。
而见自己这位一直意志同样懒散的搭档终于肯向自己发出邀请,这位自我介绍时称呼自己“克里斯缇娜·冯·丽塔”的外国留学生便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嗯,行啊~—”
见她打开绿灯,林沭阳便随即坐好、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咱们就这么小声聊,反正他也不往我们最后一排这边来。”他一边撕纸一边轻声说。
“好啊,你决定咯~”
罗梦忆也跟着坐直身子、继续轻声询问林沭阳道:
“那么沭阳君你看了这一圈下来…有何打算啊?—是简单直白地硬闯敌方老巢搞中心开花呢?还是说用一场场说走就走的游击强袭作战,把他们打得焦头烂额?”
“这个的话……—”
林沭阳稍微考量了一下:
“这两种战略布局事实上我都有思考过。
“不过在推演了几遍、认真思考了一下对面那聊胜于无的行动方略后,我觉得还是打组合拳比较稳妥一些—
“毕竟我们所要应对的已经不再是一块能够被我们随意切开的铁板,而是如我们此前战策所言、如水般狡诈多变的邦联军团了。
“而且要真要开干的话,我想我们还得再干件事儿—”
林沭阳说着,在纸上按照他们的八卦排名,配布了一个地区局势图:
“首先,我们要保证我们在现实和梦境之中的人身财产安全;然后再从那些对手中寻找机会将其逐个分割解决—
“因为他们这个团体本身有八个分支,其综合体量还是很大的。我们这些残兵游勇一旦冲动行事,就会被对方集合剿灭。
“所以接着连结附近可集结的友军力量,利用连打带跑的游击战术、在牵制中拖垮并消灭它们,才是最适合我们目前现状的打法。”
“没错,我第一次与他们交手的时候,也差点儿着了他们的道。—沭阳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的。”
罗梦忆也跟着联想到了自己此前的糟心遭遇。
“嗯,那一次确实很悬—”悬到我俩差点儿见不着面……—
而林沭阳也不想自己这位灵魂伴侣,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儿了。
罗梦忆看了眼林沭阳画的草图,点头认同了他的这一想法的同时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个人还认为:这个作战计划不应该只光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进行号召,还得去通知另外的友军高层一起才行。—”
“这一点我当然心里有数。”
对于这一点,林沭阳也是胸有成竹:
“就是不知道这所学校里,到底能被那些大佬看中啊!—我的灵能侦测能力虽然可以做到类似于析像扫描的效果,但范围却因为不能暴露自身,而捉襟见肘得要死。”
他虽然在支部的时候听说有精英干员在这所学校里驻扎,但并未探清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和能力。
不过能帮到他们侦查组的人,身手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所以林沭阳便又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更别说那些大佬愿不愿意带我们这两个连正式员工标准都没达到的小菜鸟儿了!唉,这就是所谓等级的差距吗?……”
“不过我觉得这更像是他们在对你的能力阈值进行测验:他们不太想接到几个真·菜鸟的邀请,然后再和他一起团灭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孵化场里。”
罗梦忆要来了林沭阳的草图,一边在图上继续做着自己的记号,一边向林沭阳指出了目前问题的另一种可能性:
“因为你想啊,他们这些个深渊掠夺者们的扩张不仅迅速、而且也没见到有什么忌口,那么在如此疯狂的扩张节奏加持下的他们却始终没能离开沧渊城市区,这要是没人挡着肯定也是说不通的。
“而且就沧渊城的自身结构来看,这个准魔都城市也不像是那种持有某些特殊封印的城市或者地点。所以这座城市本身的能量是根本无法束缚—或者说是反倒可以助长这些魔物的歪风邪气的。”
“那…按照这种推论的话我们的赢面岂不是很小?”
这让林沭阳联想到了此前联军的大溃败。
那次的战略失误几乎折损了他们大半人马,情况之严重甚至连文员现在都被强制要求学习一些简易的搏击和武器使用训练,以应对敌方可能发动的强袭作战。
不过罗梦忆却觉得林沭阳没有会到她的意:
“不不不,你还没理解我的意思。—这种魔力场的能量本身其实是一种相性相对中立的能量场,所以无论是那些作为侵蚀者的邪鬼军团还是作为反抗者的我们都是可以利用这股力量来增强自身的。—
“不过有一说一,沧渊市这一带的地脉能量特征的确很不一般,竟然就像一张挤满了富矿矿脉的对战地图一样,不仅能量储值充裕得过分,而且还非常适合进行某些其他的操作。”
“其他的操作?”林沭阳闪过一个与旧日信徒有关的问号。
“是啊。如果操作得当—我跟你打包票,深渊之中克苏鲁那巨大的身形就将从海岸线上升起,带领着自己的眷族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领土才—怪嘞!~”
“为什么是才怪啊?”林沭阳觉着罗梦忆这样说有些奇怪,“这地方要是魔力值足够充盈的话,理论上不是应该可以召唤出这种存在出来的吗?”
尽管并没有拜读过那位作家所写的恐怖故事集,但林沭阳之前好歹也听自己教官孙雯静在无意间提到过,只要法师的力量足够强大、咒文吟诵得当,就算是所谓的“星宿归位”也无法阻止其召唤其他旧日存在的决心。
而克苏鲁—
这个来自某位凝视深渊之人笔下的旧日神祇,按理来说应该也是能够被召唤出来的才对啊。
“那是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存在啊沭阳君!”
罗梦忆一语惊醒了梦中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于我们的世界线上啊?而且这要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旧日支配者的话,我俩儿身为灵能感应者,应该也是能够感应到它发来的邀请电波才对的吧?”
“对哦,据说克总本人还会发散出一种能够影响到心思细腻和敏感之人的能量波动来着呢。”林沭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那这要是克总真实存在的话,我可能早就已经是他的信徒了!”
“那可不是嘛?—所以说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啦沭阳君,而且他们所要召唤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克总那么简单的哦。”
“当然,”林沭阳没有否认这一事实,“尽管尚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召唤—或者创造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情况真的已经很不容乐观了。”
“是啊,他们那些触手机械怪物都已经能够被初步批量生产了,我们的联军却还仍旧处在被击溃的无组织状态下各自为战……”
“所以该轮到我们这些场外候补人员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不是吗?”
林沭阳把椅子再次靠到墙上,对罗梦忆说道:
“且不说什么为了“人类的未来”这种伟光正的大空假套话,至少也是为了我们和我们的后代能够过上一个正常人所应当拥有的生活,而必须做出的决定。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以后也要像我们一样,面对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怪物。”
“是啊,那可真是糟透了呢…”
罗梦忆画完最后一笔,把纸条重新交给他:
“喏,我给你拟定好的攻略。—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谢了—”
林沭阳接过纸条,才打开看了一眼便被震惊到了—
当然,也就那么一下:
稍—等一下,她该不会直接从我脑袋里把这个拷贝出来了吧……
妈耶,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不过我还有一件上面没有写到的事情想要想告诉你,尽管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那些流淌着污秽之血的家伙全都清理干净。”
罗梦忆看着面前课本的扉页,淡淡地说道:
“即使是身处至暗之处的住民,也有着一双渴望目睹光明的眼睛。那来自暗处的猎人并非旁人,而是那些在无意间以各种原因坠入深渊的同胞。”
“嗯,这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自从我掌握了灵能侦测技能以后,我就能够间接听到他们的声音—或者说是他们在自己心智牢笼中的无能狂怒乃至哭号。
所以赐予他们应得的拯救与解脱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