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天煞在一旁咂巴着嘴巴,怪声怪气地道,“美人入怀,茶不醉人人自醉啊!”
刁蛮登时怒目圆瞪,看着那画面里呆愣着的清弦,跺脚喝道:“呆子!赶紧推开这个不要脸的!”
如花的容颜,醉人的馨香,含笑的眼睛,美得好不真实!蓦地,脑中浮现出一副桃花美人交舞图,心中猛然涌起一丝悸动,一种陌生的说不清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迭荡在心湖,如同春雨滴进干涸的荒土,霓虹绚丽苍白的天空,生命突然有了一种新奇的渴望,渴望心与心的相印,身与身的交融。
渐渐地,眼前这张脸突然变成了桃花美人,美人坐在他的怀里,就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送上亲沏的新茶。美人如玉,新茶如酒,情意绵绵,清弦心中又荡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欢愉和满足。
见清弦呆傻着久久不动,天煞得意地道:“我就说嘛,美人在怀,柔情蜜意,哪个男人扛得住!”
刁蛮气得浑身炸了毛,指着画面中的清弦骂道:“臭呆子!没见过女人啊!”刁蛮看着脚下的石子,狠狠地飞起一脚。
倏地,松下响起天煞的哀嚎:“啊,我的脸!”
画面里,忘忧公主见清弦呆楞着一动不动,以为上了套,娇羞一笑,将手中茶往前送了送。
灼烫的茶杯碰到唇角,清弦倏地回过神,一把将忘忧公主推开,慌乱地站起身,心底也随之涌起一丝难言的羞耻感和内疚感。
忘忧公主一个不妨,被推了脚下一个趔趄,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手里的茶杯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清亮的茶汤在地上泼染出一片湿迹,隐隐反射着微光。
清弦脸红耳赤,又羞又窘,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我不渴......”
忘忧公主重新收拾好情绪,脸上换上真挚而歉然的表情:“师兄,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接着忘忧公主幽幽一叹,怅然地道,“小时候我还常窝在你的怀里数星星......而今,物是人非了......”
清弦感到一阵燥热,走到窗边站着,望着晨光中恢复活力与生机的忘忧城,深深换了口气,稳了稳心神,道:“我正有话要问你......”
“师兄但问无妨,忘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弦眸中浮起一丝沉痛,侧目看着忘忧公主:“我清云门为何遭此大不幸?”
忘忧公主早已料到此一问,眼中已蓄了点泪,红着眼睛回道:“八年前,龙贵妃诞下一女,皇上奉为珍宝,百般宠爱。可小公主先天心脏不全,国师断言小公主活不过一岁,除非觅得龙心续命,方可长久无忧。
皇上听信了国师之言,派人到大海猎取龙心,可派去的人无不葬身鱼腹。为了延续小公主的寿命,皇上只好暂时用妖心代替龙心给小公主服用。
早年间,通过国师的斡旋,皇上与妖王阴姬达成了协议,初始是一千人换一颗妖心,可渐渐地,阴姬的胃口越来越大,人数从一千提到上万,交换的妖心越来越差。
皇上无奈,只好停止人妖交换的协议,转而重金购买上乘妖心,此举在民间催生大量不要命的猎妖师,他们深入深山绝壑,踏遍恶沼险泽,网罗生妖无数。有些年头的妖被选入宫,供小公主食用,其余的则卖给城中达官富户,杀以食之。
食妖者,纵长寿,却生异变。他们嗜血癫狂,昼伏夜出,见人便咬,以致城中腥风连夜,血雨成河,瘟疫横行,民不聊生。数百村郭,不见人烟;东明大地,枯骨籍籍,寒鸦簌簌。
当年,皇上正是见此怪戾,才决心在登位时废除猎妖司,斩杀食妖者,掘除妖祸,还民安宁,还社稷太平。可面对小公主,皇上却选择了私心。
小公主吃了妖心后,虽然活了下来,却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喜喝生血,好食生肉。京城方圆百里,白骨填沟,城郭皆废,可皇上依然执迷不悟,放任小公主继续作恶。
清云门身兼除妖卫道保民安宁的使命和重任,集体上书皇上,立即将小公主斩杀,废除猎妖令,还民安宁,还社稷太平。此举惹怒了皇上。
三个月前,皇上又听国师之言,所谓龙心,乃龙腹子之心,不知谁起的谣言,说清弦师兄便是那能解救小公主的龙腹子。皇上便命国师来到清云门,向师祖索要清弦师兄。
他们以清云门众师兄的性命来要挟师祖说出师兄你的下落,可师祖为了保护你,守口如瓶。国师遂放出癫狂嗜血的小公主,将众师兄弟们鲜活的血肉之躯,活活吸成白骨。师祖宁愿看着众师兄弟一个一个地死在面前,也不肯透露你的下落。
如今清云门就只剩下我、元昊和师兄你了,元昊如今在他们的手里,也不知是生是死!”忘忧公主说完,眼泪涌了出来,她期期艾艾地看着清弦,一步一步向清弦走去,到了清弦跟前,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一头扑进清弦的怀里,悲咽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清弦沉浸在得知真相的巨大震惊和悲痛中,思绪被冲击得零乱无着。巨大的现实冲击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身处的世界早已经不是他所了解的世界,已经是一个生了烂疮的世界,他在自以为的安宁世界里,恪尽职守地遵守着对师祖的约定——寸步不离地保护好麒麟后人!这些年,他未曾离开过黑水林边的小渔村,默默地守护着麒麟后人。
却不知,这背后还有惊天秘密,犹记得当年作别师祖时,偶然听到师祖和三叔公在房间里密谈什么“妖祸兴,麒麟出,龙腹子灭”的预言,原来龙腹子真有其人,更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当年师祖名为让他保护麒麟后人,背后的用意却是在保护他!他们真正要保护的人,原来是自己!
所以三叔公才对他隐瞒了外面世界的真相。可为什么,他会是龙腹子?为什么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保护他?
为了保护他,清云门数百师兄弟,尽遭非命!清弦脑中不自主地幻想出众师兄弟被吸血噬髓的惨烈画面,内心顷刻间被颠海的悲酸填满,悲痛难抑,泪水大颗大颗地滚出了眼眶,簌簌掉落。
看着清弦伤恸流泪,刁蛮眼眶也跟着发酸。那双如海一般澄明、如夜一般深广、如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睛,原来不只会笑,还会哭!
“既然清云门所有弟子都遭不幸,为何着忘忧公主还活着?”天煞眉间浮起一丝疑惑,喃喃道。
刁蛮义愤填膺地道:“因为她主动与国师做了交易,不惜代价拿呆子与皇上交换麒麟后人。为了逼问呆子的下落,她暗算了三叔公......”
“三叔公呢?”
“已经死了......”刁蛮难过地叹了叹。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刁蛮犹豫了一下,想起了三叔公的叮嘱,只道,“让我无论如何,阻止清弦进入忘忧城!”
“可呆子已经进入了美人的陷阱了!”
“我要赶回去救他!”说这话时,刁蛮内心充满了勇气。
“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忘忧公主手中寒芒一闪,三根藏于指缝间的银针猛地插入清弦的胸口。清弦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瞪着忘忧公主,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不解,他想问为什么,可刚张口,一口血便喷了出来,随后,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呆子!”刁蛮猛地瞪圆了眼睛,心惊地看着画面里的一幕,眼中溢满了浓浓的担忧!
清弦双目紧闭,脸上还残留着伤恸的泪痕。忘忧公主嘴角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未及擦干脸上的泪迹,手已伸向了清弦胸襟里的镇妖璜。
“师兄,对不住了,我先拿你去履行交易,如果他们敢使诈,我便将他们一锅端了,给你和元昊报仇!”说完忘忧公主收起镇妖璜,从挂在窗前的笼子里取出信鸽,又从袖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卷,将纸卷小心地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走到窗户边将信鸽放飞。
“我们赶紧去救呆子!”刁蛮跺脚,急声道。
天煞摊了摊手:“这是他们人类的事,与我何干?”
刁蛮严肃地看着天煞:“你把镇妖璜从忘忧公主手中夺回来,我便告诉你杀害呆子父母的真正凶手!”
闻言,天煞蓦然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犹疑地看着刁蛮:“你知道真相?”
刁蛮直视着天煞的眼睛:“我知道所有的阴谋!”
天煞盯着刁蛮看了一阵,点头道:“好!”